陳明章拿著茅臺,給兩人倒酒,笑說:“現(xiàn)在你們倆都暫停公職了,就在杭市多待些時間,我?guī)銈兂鋈ネ嫱嫔⑿?,所有花銷我包了?!薄斑€是陳老板好啊,”朱偉端起酒杯一口干完,又自己滿上一杯,“你這兒有吃有喝的,我才不想回去呢,待杭市多好,干嗎回平康,對吧,小江?”江陽沉默了片刻,說:“我住幾天就走,我回單位找領(lǐng)導(dǎo)盡快讓我恢復(fù)工作?!敝靷u著頭說:“暫停公職,又不是把你開除了,急什么?”他停頓片刻,吃驚問,“該不會你還不死心,想繼續(xù)查孫紅運吧?”江陽不說話。陳明章微微嘆息一聲,也開始勸說:“小江啊,現(xiàn)在連白雪都放棄了,你又何必堅持呢?”“是啊,王海軍尸體都被火化了,你現(xiàn)在能查什么?我們本來早幾年就放棄了,后來丁春妹的案子浮出水面,原本以為是個新突破口,結(jié)果呢,哼,王海軍在公安局被人謀殺了,你還查個屁?。 苯柊丫埔豢诤韧?,馬上倒了一杯:“我沒想過他們會膽子大到這種地步,這種時候,如果我放棄了,那最終再也沒辦法辦他們了。我回去后,就把這些年前前后后的所有事寫出來,寄給市檢察院、省高檢院、最高檢的檢委會各個委員,還有省公安廳和公安部的領(lǐng)導(dǎo),我堅信,總會有人來關(guān)注這些案子,這樣的案子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陳明章抿抿嘴,放低了聲音:“繼續(xù)這么做,你考慮過后果嗎?”江陽苦笑:“我已經(jīng)不同于幾年前了,現(xiàn)在的我對未來前途不再抱任何期待,現(xiàn)在的我,還能更糟嗎?大不了他們也像前幾次那樣,找機會把我謀殺了吧,他們用我兒子威脅我時,我就不怕更壞的結(jié)果了?!薄澳悄闶遣皇菓?yīng)該為郭紅霞和樂樂多考慮一點呢?”陳明章輕聲的一句話突然觸動了江陽心中最脆弱的防備,“他們先殺了侯貴平,后殺了丁春妹,又殺了王海軍,殺了這么多人,他們早已肆無忌憚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你和阿雪只是被他們利用規(guī)則整倒,他們卻從來沒有對你們個人的人身安全下手?!苯栞p蔑地笑了笑:“我和阿雪一直都在提防著他們,他們怎么下手?”“真要向你們下手,還是很容易的,至少比在公安局謀殺王海軍困難小一點?!标惷髡?lián)u搖頭,接著說,“他們不敢對你們下手,一是,你們是國家公職人員,二是,有很多人在背后支持和保護(hù)你們?!薄俺四?,還有誰會在背后支持我們調(diào)查?”江陽冷笑。“有,而且有很多。這幾年下來,你們對孫紅運的調(diào)查,私底下在金市公檢法里早已廣為人知了,很多人都相信你們,但是他們不敢像你們一樣,有勇氣正面與那個龐大的團伙對抗,但是他們心里是支持你們的。要知道,大部分人的心地都是善良的,是站在正義這一邊的。就拿朱偉來說,當(dāng)年在岳軍襠下開槍,明面上是極惡劣的行為,坐上幾年牢也不為過,為什么最后只是進(jìn)修三年,回到原崗位?孫紅運這些人還希望他繼續(xù)當(dāng)刑警嗎?當(dāng)然不。包括這一次,你們倆毆打胡一浪被拍下來了,上級對你們倆都有理由調(diào)離實職崗位,但沒有,只是分別暫停公職三個月和一個月。是誰讓你繼續(xù)當(dāng)刑警?是誰讓你繼續(xù)留在檢察院?只有你們的領(lǐng)導(dǎo)。他們雖然保持沉默,但他們知道你們在做些什么?,F(xiàn)在也是一種黑與白之間的平衡,如果你們倆遭到不測,那么此刻將引起沉默的大多數(shù)巨大的反彈。每個人都有人脈,說不定他們中有人會向公安部、最高檢舉報,也或許他們中本就有人認(rèn)識很高級別的領(lǐng)導(dǎo)。當(dāng)你們這樣代表正義的調(diào)查人員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時,沉默的那一方會徹底憤怒,黑白的平衡就會被打破,孫紅運他們也深知這一點,所以,他們絕對不敢向你們個人下手??墒?,他們雖不敢對你個人下手,卻敢用你的妻子、你的兒子威脅你,到時該怎么辦?你可以豁達(dá),可是你的家庭是無辜的。算了吧,聽我一句勸,不要再管了,保持著這份平衡,也許若干年后真相在某一天、某一因素下,突然就大白了呢?”朱偉也說:“小江,老陳說得很對,你要為郭紅霞和樂樂考慮,你是他們的依靠,你也不想因為自己給他們帶去危險吧?!苯栁罩票滞T诳罩?,過了很久,慢慢地移到嘴邊喝完,他身體里的生氣仿佛都被抽空,目光空洞地望著前方,艱難又堅定地吐出一句話:“我要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