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武田家的大門,石原不再跟著他們,金娜娜和毛泰久回到他們的臥室。
毛泰久去洗澡,金娜娜去鋪床。
依然是一床被褥靠窗,一床靠墻,兩人之間隔著三床被褥的距離。
他今天可沒喝酒,不能再借酒裝瘋。
但是,他中午也沒喝酒,還不是理直氣壯親了過來……
金娜娜的心情十分緊張,晚上他要是再撲過來怎么辦?絕對不能姑息他,摔他!一定。不然這混蛋會覺得自己好欺負,占了一次便宜又一次……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好像很喜歡她,但又不告白……不,不,金娜娜,他就是告白你也不能答應啊,你們不適合,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金娜娜睡進了被窩里,關(guān)掉大燈,只保留了一盞壁燈。
她的背一直繃著,心情始終十分警惕,下定決心,只要毛泰久敢過來,她不會客氣,哪怕驚動別人,也得一次把他打服了。
事實證明她多慮了,毛泰久洗完澡出來后就鉆進了被窩,跟她道了一聲晚安,就規(guī)規(guī)矩矩睡了。
金娜娜關(guān)上了壁燈,一直不見毛泰久過來,過了很久她繃著的神經(jīng)才放松。
怎么說呢,放松之余金娜娜又有點失落,暗暗罵了毛泰久十幾聲混蛋,莫名其妙親別人,公子哥兒什么的真的太討厭了,長的帥的公子哥兒就更討厭。
金娜娜不知道,毛泰久并不是突然變成了君子,他克制自己是怕抱住金娜娜就停不下來。
和室房子隔音不好,另外他也沒做好必要的準備,他不想吊在半空中難受,干脆不碰她。
毛泰久注視著金娜娜纖細的背影,她面窗而睡,背對著他,長長的黑發(fā)逶迤在枕頭上,那柔軟身體和味道他都很喜歡。
真奇怪,只是望著她,內(nèi)心潰爛的傷口就好像得到了撫慰,他血液里流淌著的種種暴虐也會變得平靜很多。
說來很久沒殺人了呢,那種肆意揮舞鐵球,收割他人生命的感覺已經(jīng)變得非常遙遠。
他曾經(jīng)很迷戀那種感覺,用最殘暴最直接的方式,去扼殺一個生命,觀察這個由生到死的過程,讓他覺得他非常接近生命的真相。
那曾是這個枯燥乏味的世界中,他唯一的快樂。
但是快樂短暫,空虛漫長,扮演一個完美的繼承人也讓他十分膩煩。
生活太空洞太無聊了,殺人的新鮮感也消逝得越來越快。他有時候奇怪,人類到底是在什么動力的驅(qū)使下,去重復一模一樣的生活?
那一模一樣,無盡無聊,無盡空虛的生活……何必死后才去地獄?活著就是地獄。
整個上層社會,就是一個巨大的爛泥塘,表面上仁義道德,實際上男盜女娼。
他的父親毛基范,成運市最富有的男人,是那個爛泥塘里的典范。那個人的內(nèi)心除了貪欲,沒有任何感情,對妻子沒有,對兒子也沒有,他就像一條貪吃蛇,一路吞噬任何他能吃下去的東西,一直到撐死為止。
毛基范一輩子最大的理想就是打造一個毛氏帝國,然后讓他的血一代一代傳下去,他和他的后人要始終站在食物鏈的頂端,手握權(quán)力和財富。
想的可真夠美的,結(jié)果不到兩代,毛家的帝國就覆滅了。
摧毀成運集團那些爛招都是毛基范和他的那些老部下的功勞,毛泰久沒出過力。因為太蠢了,蠢到讓他不想多看一眼。
至于去糾正?為什么要糾正,看著一切轟然倒塌不是很有趣嗎?
毛泰久一直想知道,成運集團倒下時,以及自己所做的一切曝光時,毛基范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可惜他沒看到,毛基范居然在他被捕前就自殺了——這樣也算是看到了吧,成運市隱形的帝王,呼風喚雨的男人,最后的結(jié)局不過如此。
有人說毛基范是因為傷心兒子變成殺人犯才自殺的。
兒子?成運集團才是毛基范的親兒子,毛泰久只是毛基范的炫耀工具,炫耀他毛家的基因多么優(yōu)秀,炫耀他后繼有人。
世上唯一愛過他的人,早就死了,二十多年前就死了。
想到母親,毛泰久麻木的心略微感覺到疼痛。騙子!口口聲聲說愛他的人,卻拋下幼小的他去死。說什么不想讓他成為像他父親一樣的人……那為什么不看著他,守著他,而是狠心離開?
埋藏久遠的記憶浮了上來。
姜勸酒說,是因為目睹了父親殺人,他才成為了變態(tài)。
不是那樣的。
所謂變態(tài),如果是指他在情感方面和別人不相同的冷漠鎮(zhèn)定的話,他從生下來起就如此,并不是看到了什么才發(fā)生了改變。
看到父親殺人有什么好害怕的?不就是殺人嗎?
真正毀滅他的,是母親自殺這件事。
母親韓英蘭在自殺前一天晚上,光著腳偷偷溜到了毛泰久的房間,令他驚喜又疑惑。
毛泰久六歲起就單獨睡一個房間,萬萬想不到十二歲的時候,還能被母親哄著睡覺。
那個感覺真的很好,但同時也令他很不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
韓英蘭摸著他的頭發(fā),溫柔地說:“泰久以后要好好地長大,做一個善良正直的好人?!?br/> 毛泰久心里一驚,一把抓住母親的手臂:“你打算干什么?不要做蠢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