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澤和金英株再次相見,已經(jīng)是八個月之后,2018年圣誕節(jié)的前兩天。
這次國際刑警東亞圈年會定在韓國首爾召開。
會議氣氛比上一次好得多,各國警方不再對日本警方吹胡子瞪眼睛,整個年會的氣氛其樂融融,充分體現(xiàn)了天下國際刑警一家親的中心思想。
正式會議之后,小澤和金英株又出去喝酒,在金英株的家里,由他親自動手備了幾樣小菜,兩個男人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一邊觀看棒球比賽,一邊喝酒閑扯。
“還沒和嫂子復婚?”小澤看著金英株冷冷清清的家,金英株和陳世熙的婚紗照還掛在客廳,但那個笑盈盈的女子卻已經(jīng)離開這里快兩年。
金英株喝一口酒,酒入愁腸,化成苦澀。
“她不肯回來,說回來也會和以前一樣,何必再鬧一場?!?br/> 小澤搖頭:“英株哥,警察也不過是一份職業(yè)啊,世上各行各業(yè),大家都在討生活,要是為了職業(yè)家庭都不要了,你職業(yè)做得再好又有什么意義?”
“我知道,我就是……”金英株摸摸因為酒意發(fā)熱的臉,“一有案子我就控制不住,太投入了而無法分心去關心家庭?!标愂牢跏懿涣怂睦渎?,最終離開了這個家。
“案子哪有個完的時候?只要有人,就有罪惡,難道你要因此一直打光棍?”
“不說這個了?!苯鹩⒅觊_始轉移話題,“上次各國警方吵得那么厲害,這次居然一句十三聯(lián)盟也沒提過,才過去八個月的時間,那個組織潰亡了嗎?”
“潰亡啥?發(fā)展得更壯大了。那些國家不提這事兒,是因為他們的上層也在不斷被腐蝕收買,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們習慣了十三聯(lián)盟的存在,就像我們習慣了山口組一樣?!?br/> 金英株一怔,這可真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原因。
“十三聯(lián)盟還在不斷地收編小幫會,現(xiàn)在他們自稱‘東亞聯(lián)盟’,實際上不止東亞吧,中亞和非洲他們也很有勢力?!?br/> “怎么會發(fā)展得那么快?”金英株皺眉,這是他百思不解的問題,又不是電腦病毒可以復制一大片。
“有錢?!毙烧f,“黑幫也是為了求財,能帶著那些人賺錢,當然有很多人愿意跟著。他們跑到第三世界的國家去,用正規(guī)生意敲門,進門后聯(lián)絡當?shù)睾趲停每萍际侄挝溲b黑幫,拉攏腐化政府,倒賣當?shù)氐馁Y源,一套一套的,管理方式模式化可復制,然后流水一樣地賺錢。”
“我們國內倒是平和多了,很多黑幫都跑到國外去了,警方壓力大減啊?!毙梢Σ恍Φ負u頭,“這他媽的什么事兒,竟然因為國內黑幫走向世界,讓我們國內的治安前所未有的良好。這事兒太操蛋了。”
金英株默默喝酒不說話,操蛋的豈止這一件事?到處都一樣,黑暗總想遮蔽陽光,所以他才永遠像上緊了發(fā)條的鐘,停不下自己的腳步。
“十三聯(lián)盟的發(fā)展還是沒有涉及到韓國,是吧?”
金英株點頭,這一點真的奇怪。難道真的因為“魔王”是韓國人?可是黑幫分子哪有什么祖國的觀念,他們眼里根本只有赤祼祼的貪欲。
“你查魔王結果如何?”
金英株搖頭,他什么都沒查到,把近年由韓國去日本的黑幫資料翻個底朝天也沒用,沒有一個能對得上那些特征。
“我們這邊倒是有了一點線索。”
“說說。”
“說是一個叫平谷秀幸的美籍日裔,據(jù)說原來在美國硅谷做軟件工程師。”
“可信嗎?”
“應該可信??醋鍪碌氖址?,這個‘魔王’肯定是受過高等教育又很了解科技發(fā)展的人,平谷秀幸各方面都對得上?!?br/> “拿天才的腦袋去犯罪遠比常人破壞力更強啊?!?br/> “是的?!?br/> “查到了還不抓?”
“沒有他犯罪的實據(jù),現(xiàn)階段只能派人盯著?!?br/>
同樣是圣誕節(jié)前,首爾冷得下雪,處于熱帶的曼谷卻氣溫不冷不熱,十分宜人。
這里是位于曼谷郊外的一個靶場,靶場上長滿茂密的荒草,周圍用矮樹叢和鐵線網(wǎng)圍住,各種各樣的固定靶和移動靶隱藏在草木之間,武器架上滿滿的擺放著多種型號的槍支彈藥、護目鏡、耳罩等物品。
靶場邊上架著遮陽傘,傘下放了一套白色的桌椅,毛泰久身穿白襯衫,黑色西褲,坐在椅子上,正通過專用的加密網(wǎng)絡和身在美國的石原通話。
“叫他低調點,別太張揚?!?br/> 警方誤把平谷秀幸當成他們心中的“魔王”,這對毛泰久當然是個好消息,但平谷秀幸的作用可不僅僅在于吸引警方的注意力,他也是毛泰久絕對不能損失的重要技術力量,毛泰久的快速發(fā)展離不開對現(xiàn)代網(wǎng)絡技術的依賴。
毛泰久在得到平谷秀幸之后,才買下an網(wǎng)“深淵”,并對其升級改造。
最高權限的管理員帳號“魔王”是毛泰久取的名字,但“深淵”的日常技術管理其實是平谷秀幸在做,這也是外界會錯認他身分的主要原因。
“是,已經(jīng)給平谷換了住所,也找了兩個替身?!?br/> 毛泰久“嗯”了一聲,石原辦事總是令人放心的。
“成運那邊……網(wǎng)絡上的痕跡,平谷都清理完成,現(xiàn)實中那些還要花點時間,圣誕節(jié)之后我會去韓國?!笔敲┚米钚湃蔚娜耍咽窗咨矸葜筮h遠放在美國,幫他尋找網(wǎng)絡科技方面的人才,也通過石原一步一步去清洗毛泰久過往留在韓國的那些痕跡。
“知道了,辛苦了?!?br/> 以毛泰久這個身份生活在韓國的時間很長,想把那段歷史完全抹掉是不可能的,只能去修改,并寄望于公眾的善忘。
萬幸的是,毛泰久當年做事時不留痕跡,除了傷害沈大植被現(xiàn)場抓到,其他對他的指控都因為證據(jù)不足最終被駁回。后來趙會長等人炮制了毛泰久死亡在精神病院的假象后,各方各面和毛家有牽連的人都松了口氣,急匆匆就把這案子結了。到最后對毛泰久的結論也只是傷人確認,殺人存疑,因為已經(jīng)死亡,連對他進行起訟都省略了,驚天大案,不了了之。
涉案最深的幾個警察,武鎮(zhèn)赫被他弄到了美國,現(xiàn)在為了兒子的身體決定長期定居。姜勸酒則在半年前被派到歐洲培訓,為期兩年,不用說也是毛泰久的手筆。沈大植仍然睡在醫(yī)院,中途曾醒過來一次,但隨后又陷入昏迷。
石原這次去韓國準備秘密介入警檢系統(tǒng),把毛泰久的檔案抽出來修改,完全剝離殺人嫌疑,并把他的照片指紋dna記錄等全替換掉。
這是個非常耗時費力的過程,卻不能不做。
結束了和石原的通話,毛泰久把手機放到桌子上,去武器架子上拿了一件戰(zhàn)術背心套在身上,裝了幾個彈夾,挑選了一把烏黑油亮,泛著冷藍色武器光澤的突擊步/槍,然后走進了靶場。
一陣微風吹過,靶場上的叢叢荒草隨風搖擺拂動,藏在其間的人形靶好像活了過來,露出慘白的面目。
毛泰久端起沉重的突擊步/槍,雙腿分開,一前一后微成弓步,沉肩拔背,槍托抵在左肩,左手持槍向上揚起槍口,右手利落地把彈夾推上去,拉開保險,然后瞄準。
他的視線微微下壓,槍口也隨著他的視線向下略沉。
穩(wěn)定有力的左手扣下扳機,幾發(fā)加強型子彈沿著鏜線高速飛出槍口,毛泰久的身體被巨大的后座力帶著向后微晃,子彈撕開空氣,“砰砰砰”地擊中人形靶。
毛泰久飛快向前邁動一步,槍口隨著他的動作偏移,數(shù)聲槍響聲中左前方的人形靶被擊中,他再向前一步,又一個人形靶被爆頭。突擊步/槍發(fā)出連續(xù)的震耳欲聾的巨大射擊聲,毛泰久邊走邊射,獵豹一樣矯健的身體一邊抗拒著后座力,一邊快速移動著,他忽而前進,忽而后退,有時下蹲,甚至跪倒。沉重的突擊步/槍像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子彈的運行也帶上了某種莫名的節(jié)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