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娜娜握著槍,一時呆滯。
她是神槍手,對各類常用槍械非常熟悉,憑握在手里的重量就知道這只槍里不但有子彈,而且?guī)缀跏菨M的。
金娜娜看著面前的毛泰久,他的眼神異常痛楚,絕望。
因?yàn)樗龑λ麘?zhàn)而氣憤?他哄騙著她開始戀愛時沒有想到這一天嗎?他把她關(guān)在小島上沒想過這一天嗎?他做那些壞事時……
金娜娜抬起了槍口,對準(zhǔn)了毛泰久的心臟。
毛泰久的臉上慢慢綻放出一個微笑。做過多少次這樣的夢,惡夢成真,他竟然不害怕了。
他欠的總要還,結(jié)束了就不用再疲憊。死在愛人的手上也不錯,該報的仇他都報過了,外面還有一場盛宴,那原本是他要送給娜娜的禮物,不過他死了也沒什么影響,舟木會接著把那件事做完。
毛泰久閉上了眼睛,開槍吧。
然而久久聽不到槍響。
毛泰久睜開眼睛,金娜娜雙手握槍,她的手一直在抖,嘴唇抿得緊緊的,眼睛里蓄滿了眼淚。
下不了手?因?yàn)闆]怎么殺過人,還是因?yàn)閷λ闹猩杏袣埓娴膼郏?br/> “手別抖。”毛泰久伸手扶住她的槍口,拉著她的手把槍抵到自己胸膛上,“開槍吧,很快的,一下就能結(jié)束。”
金娜娜用力把槍扔到地上,大哭,捶打著毛泰久的胸膛和肩膀。
“混蛋!混蛋!”這是一個什么樣的混蛋,居然讓一個女人親手射殺她的愛人!
“韓泰善,你是個混蛋!”
金娜娜的拳頭可不是普通女人的小粉拳,她在激動憤怒之中打得很用力,毛泰久身體上非常疼痛,然而他幾乎死掉的,麻木的心,卻被這疼痛擊打著又活了過來。
毛泰久笑著流淚,放任金娜娜打了他一陣,直到金娜娜打在他身上的拳頭變得無力,他這才伸出手臂緊緊把金娜娜抱進(jìn)懷中。
她還是舍不得,話說得那么狠,到底是下不了手。
金娜娜在他懷中撲騰著,不讓他抱,然而她打人打累了,哭也哭累了,又沒他力氣大,最終還是被毛泰久抱住了。
而毛泰久也沒做別的,只是抱著她,手輕輕拍她的肩膀和后背。
已經(jīng)知道他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還是下不了手,心這么軟,怎么和他斗?如果他還是原來的那個毛泰久,大概會把她吞得渣都不剩。
“韓泰善,”金娜娜在他胸前抬起臉來,“你自首吧?!?br/> 毛泰久又笑了:“你讓韓泰善自首嗎?”
果然,恨他的時候他是毛泰久,愛他的時候他是韓泰善,還是只有韓泰善才能得到她的愛。
“你自首吧,我陪你一起贖罪?!苯鹉饶葴I流滿面,她沒辦法對毛泰久的罪視而不見,也沒辦法消除心中對韓泰善的愛,至少現(xiàn)在無法消除。
自首——再被關(guān)到精神病院嗎?還是去把牢底坐穿?那只是懲罰不是贖罪,那種懲罰也是毛泰久不肯接受的。
傻瓜女人,還說要陪他贖罪,那樣才是真的毀了她的一生。
“金娜娜,別胡思亂想,我是韓泰善,韓泰善沒有罪要贖。”毛泰久用力抱了一下金娜娜,然后松開手。
“我說過的話都會做到。不會把你關(guān)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你安心再住幾天,會有人來接你,此后想去哪里隨你的便?!?br/> 毛泰久撿起地上的槍佩好,把手機(jī)也揣上,轉(zhuǎn)身離去。
大半夜小島上非常寂靜,只有毛泰久走路時發(fā)出的“沙沙”的足音。
毛泰久穿過樹林,來到海灘。
月光靜靜照耀著海灘,月在西天,夜已過半。
天上的月亮殘了一塊,每三十天月圓的時間只能有那么一兩天,其余的時間都是殘缺的。
人間的事情也是如此,難得圓滿。
當(dāng)初重修小屋可不是為了今天這種用途,是為了回味愛情,就是在這個荒島上,他重新看到了生活的光。那時想著以后偶爾和娜娜來住兩天,再體驗(yàn)一下打獵捕魚的生活。原本想著忙完眼前的事就帶她過來,結(jié)果卻把這里變成了囚禁她的牢籠。
一次也沒能和娜娜在這里玩真遺憾,不過到現(xiàn)在娜娜居然還愛著他,這讓毛泰久頗為滿足。
毛泰久回到海灘上時,臉上帶著愉快的笑容,這讓跟來的舟木大大松了口氣。
黎明轉(zhuǎn)瞬來來臨,不管是荒島大海,還是城市鄉(xiāng)村,都在太陽升起的時刻漸次清醒。
街道上人來人往,蕓蕓眾生都在努力投入自己的人生。
毛泰久回到了東京總部。
舟木把早餐拎到毛泰久的辦公室。
他近身跟了毛泰久兩年,發(fā)現(xiàn)自己這個冷酷無情的老板面對金娜娜卻絕對癡情,遇到金娜娜的事就會亂了方寸,為了金娜娜什么事都干得出來——這是不知道怎么把老婆惹生氣了,為了哄老婆,從傍晚至半夜,半夜再到天明,坐飛機(jī)坐船好一通折騰,跑過去再跑回來,一晚上全在路上——舟木這個旁觀的人都覺得毛泰久可憐。
“先吃點(diǎn)東西,吃完睡覺,事情哪有做完的時候?!?br/> 舟木把早餐擺開,招呼毛泰久過來吃。
這幾天毛泰久根本不曾好好休息,再不睡感覺他快要熬死了。
毛泰久坐過去,快速又斯文地吃著早餐,吃完問舟木:“里美怎樣了?”
“她呀?!碧岬嚼掀胖勰揪褪且荒樞θ?,“已經(jīng)過了反應(yīng)最厲害的階段,現(xiàn)在不吐了,吃東西挺有胃口的。我估計(jì)這一胎是個小子,折騰得很。”
毛泰久臉上也露出一點(diǎn)笑容,多好啊,有老婆有孩子,幸福的男人。
毛泰久身邊的三個人都投射了一部分的他自己。
石原是那個最終保護(hù)了媽媽的孩子,完成了他的一部分心愿。
舟木是他未來想要成為的人,舟木和妻子里美十分恩愛,而且已經(jīng)是兩個孩子的父親,現(xiàn)在里美又有了第三胎。
而木村,那是過去的自己,還是個比較蠢笨低級的版本。
毛泰久使用別人都只是利益交換,他總能精準(zhǔn)地找到契合點(diǎn),什么人在他手上都有用。但用這三個人是投注了感情的,而且漸漸的,他的感情還能投注一點(diǎn)到身邊其他的重要人物身上,比如平谷,比如克魯茲,不過那些人能分到的部分就更少。
等舟木收走餐具再回來的時候,毛泰久對他說:“把你手上的事交給克魯茲,樂園島的事我來管。你準(zhǔn)備脫殼吧。”
舟木又驚又喜:“這么快嗎?要不等事情完結(jié)吧,我手上的事雜,克魯茲不一定能理清頭緒。”
“不是還有我嗎?叫你去你就去,今天晚上就走,斬斷和過去的一切聯(lián)系,誰也別聯(lián)絡(luò)。好好做一個父親和丈夫,不要再回頭。”
“哎。”舟木答應(yīng)著,臉上忍不住露出喜色。
毛泰久看他的表情有趣,笑問:“準(zhǔn)備怎么搞?”黑道人脫殼,更換居住地和身份是一定的,有些人甚至?xí)?,完全改頭換面。
“我要整個容?!敝勰疚杖袄掀乓恢毕游页?,我要整好看一點(diǎ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