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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四月,京城天氣乍熱還爽，尚算宜人。
????不到辰時，高拱的轎子就到了文淵閣。
????剛下轎，忽見從閣后石山走來幾人，喚了聲“師相——”
????高拱駐足一看，打頭的是韓楫，身后跟著許國等十幾人。眾人走到高拱近前，列隊作揖施禮。
????高拱這才看明白，這是他前年主考所取進士，甄拔為庶吉士，剛散館，分發(fā)授職，多數(shù)留翰林院授編修、檢討，也有授科道的，其中打頭的韓楫即授刑科給事中。他們多次投帖要去家中參謁座師，都被高拱所拒，無奈之下，今日方到文淵閣前攔轎參謁。
????見此情景，高拱心中不悅，沉著臉道：“你們是我的門生，應(yīng)該知道，我誓言要除八弊，其中即有黨比一弊。什么座主門生，同鄉(xiāng)同年，參謁酬酢，不是結(jié)團團伙伙嗎？此即黨比之弊。下不為例，此后無事不準再謁，都回去辦事去吧！”言畢，扭頭大步進了文淵閣西門。
????“呵呵，你們的師相，就是這脾氣，都回吧！”張居正不知何時下了轎，出現(xiàn)在韓楫等人面前，勸慰了幾句，與眾人拱手揖別。
????高拱聽到張居正說話，在門內(nèi)候著，待他進來，興奮地說：“叔大，今年春防，北邊沒有出大事，你我的心血總算沒有白費。”
????北虜總在春秋兩季進犯，春防、秋防遂成為國朝北邊諸鎮(zhèn)的重心所在。今年春防，因是國朝新舊交替，高拱擔心北虜會大舉進犯，故神經(jīng)緊繃、格外用心，每夜必與房堯第商榷辦法，在內(nèi)閣則與張居正協(xié)力，舉凡兵部春防策，督撫奏本、邊鎮(zhèn)塘報，無不悉心研議，指授方略。到了四月，春防警戒解除，北虜并未冒進，只是發(fā)生了東部土蠻汗進攻遼陽長安堡之事，也在新任遼東巡撫魏學曾的指揮下很快平息。高拱聞報，大大松了口氣。
????“多虧玄翁操持啊！”張居正贊嘆了一句，作提筆寫字狀，“今日居正執(zhí)筆，上緊看看文牘�！闭f罷，拱手作別。
????高拱上了樓，進得朝房，一眼看到書案上放著一份揭帖，隨手打開一看,竟是徐階的弟弟、留都的刑部右侍郎徐陟所寫。讀了不幾句，就被驚住了。
????徐陟竟是揭發(fā)乃兄不足為外人道的**的！不惟揭發(fā)徐階的兒子驕橫鄉(xiāng)里、干請朝中，橫暴過于嚴世蕃；還揭發(fā)說，當初先帝曾欲立裕王為太子，商于徐階，他卻力言不可；皇上登極，徐階因心虛，便詐稱生病來窺測皇上是否知曉他反對立儲之事，對他是否信任。
????“竟有這等事？”高拱不知所措，喚來承差，吩咐道，“請張閣老過來說話。”
????張居正輪當執(zhí)筆，正在閱看公牘，聽到高拱相召，心生嗔怪：“玄翁這人，慮事未免太粗心，又不是首揆，同是閣老，豈是任你呼來喚去的？”轉(zhuǎn)念又想，“他大概還是以師友自居，習慣難改吧！”便釋然了，但還是故意延宕了片刻，才起身前去。
????“叔大，你快看看！”高拱見張居正進來，連寒暄話也沒說，就舉著徐陟的揭帖，遞了過去。
????張居正接過，不等高拱讓座，就坐在書案對面的靠椅上，快速掃了一遍。
????高拱在旁觀察他的表情，卻未見張居正有驚詫之狀。
????“徐子明此函，不止投寄玄翁，居正已有耳聞�！睆埦诱叞呀姨旁跁干�，邊說，“吏部、都察院也曾收到�！�
????“這是怎么回事？”高拱不解地問。
????“徐子明乃元翁幼弟，”張居正以揣測的語氣說，“聞得此公與二兄，哦，亦即元翁，不睦；今次京察等次甚低，或許他懷疑留都主持京察者得了元翁授意，故意貶低他的等次，一怒之下做出此等出人意料的事�！�
????徐陟是張居正的同年，張居正又是徐階的弟子，他的話是有分量的。但照他的說法，似乎因為徐階出于公心，沒有為胞弟爭名位才被誣陷的。
????高拱半信半疑，若無深仇大恨，僅為考察一事，親兄弟焉能如此？背后或許有不足為外人道的隱秘，張居正也未必知之，即使有所耳聞也未必愿說出來，是以他嘲諷地一笑：“呵呵，叔大此言，是元翁的口徑吧？”
????張居正并不辯駁，而是拿起揭帖晃了晃，望著高拱：“玄翁打算如何區(qū)處？”
????“正要與叔大商榷。”高拱說，“以叔大之見呢？”
????“玄翁可上密札，附上此書，皇上或許會令元翁致仕�！睆埦诱栽囂降目谖钦f。
????高拱搖頭道：“非磊落之舉，焉能如此？！”
????“玄翁亦可找來科道中的門生故舊，授意以此彈劾元翁，”張居正繼續(xù)試探道，“然結(jié)局如何，尚不好預(y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