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糾結(jié)片刻后，又說：“這上面怎么沒有寫價格??？”
　　我笑著解釋，“我們家不習慣在書上面寫價格?！?br/>　　“你們家？”林教授瞇起眼睛，若有所思。
　　穿過香樟樹的太陽直射在教授手中這本墨綠色的精裝書上，映襯出一種“無人亦無我”的悠然。
　　我有些恍然，便與教授聊了幾句家里的事，“外公經(jīng)營書攤多年，從不允許我在書上寫金額，也不準使用標簽，說是膠水粘合久了，寫有價格的標簽就和書合到一起，撕不干凈，勉強撕干凈了，露出的封底顏色又和周圍顏色不同，就像一塊新長好的傷口一樣，難看的很?！?br/>　　“這習慣我以前倒是在一個書攤老板那里聽說過，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br/>　　“嗯，可能很多人都有類似的習慣吧?！?br/>　　教授看來是買書高手，一堆理由只為了能低價買到書吧，什么污漬之類的，這么老的書有些許污漬也是正常，何況我們收到這本書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是這樣。
　　恐怕就是為了還價吧。
　　也許因為我有時候也會下意識這么做，以求在書攤上以低價買到自己想要的書，所以才會這樣揣摩教授的心思。
　　想來還真有些小人之心呢。
　　終于教授開口問起了價格。
　　“100?！蔽艺f
　　躲在鏡片后方的眼角微微抽動了一下，我心想，這也不貴啊，真的不貴，一點也不貴。
　　“那這本《墨子閒詁》一起買吧，加一起多少錢？”
　　還有這一招？林教授果然深藏不露，是買二手書高手啊。
　　“這本《墨子閒詁》是中華書局1954年版的?！?br/>　　林教授嘴角輕動，“是啊，但是這本雖然是1954年出版的，可到處有賣不是嗎？”
　　鏡片邊緣星光一閃而過，好似有一顆樹上的種籽和金屬鏡框擦肩而過。
　　教授的眼神也變得愈發(fā)光亮，我不禁垂下頭，“的確是這么回事?！?br/>　　“所以，這本書30元就差不多了，我家里有兩本，再買一本也可以，不買倒也沒什么不行?！?br/>　　豆子把我拉到他身邊，貼著我的耳朵說：“這教授是不是討價還價啊？”
　　六月，夏，正午，本就煩熱，豆子呼吸帶著熱熱的潮氣，我用手擼了擼耳朵，心里已經(jīng)算不過來......
　　“那好吧，教授就要這兩本對吧?！?br/>　　“等一等。”
　　教授不慌不忙，和一開始的小心翼翼不同，教授的目光在書堆里來來回回，像一尾對魚缸里的水草、假山，熟門熟路的金魚。
　　眼睛倒是越來越大，近視的問題好像也消失了。
　　“《城記》，好書啊，好書?！?br/>　　豆子側(cè)過臉看了我一樣。
　　我笑了笑，大概有些尷尬。
　　“你們知道這本書封底藏著什么嗎？”
　　“什么？”
　　一旁的幾位學(xué)生湊到林教授身邊，看了一眼封底，搖了搖頭。
　　“是梁思成吧?！?br/>　　教授眉毛一抬，問道：“誰說的？剛才是誰？”
　　幾個女孩一同朝向豆子看去，“林教授，好像是他說的?！?br/>　　“不錯啊，一眼就能看出來了，你讀過這本書吧！”
　　林教授這句話算是夸獎吧，至少我看見那幾個原本就和豆子聊的高興的女孩現(xiàn)在看豆子的眼神都有幾分仰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