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進門,只見彩繡輝煌的大廳桌椅散亂排布,不少杯子、酒壺、菜碟被打碎在地上。只有零星幾個客人走過,常常是伴著花娘,瞟了一眼,便往深處的房間里面去了,也不在大廳停留。一個中年婆子操著一口帶著方言的官話,指揮幾個侍女、仆役收拾打翻的東西。
方之畫和張玄素剛一進門,那婆子便極為機警的瞧了他二人一眼,那眼神著重瞧著方之畫腰間佩劍,隨即便擺上一副堆笑的面容走了過來,道:“哎呦,這位大俠,我們今日不開張了,您要來,改日再來也稱?!笨粗鴱埿兀Φ溃骸按髠b,您說您,怎么來這個地方,還帶著位小公子呢?怎么,這位小公子是您的兒子還是弟弟?莫不是侄兒外甥罷?!?br/> 張玄素板著一張臉,站的筆直,不說話也不亂看。便是像有人要把他砍頭一樣。方之畫只是笑笑,道:“這廳中方才有人打斗?”
那婆子眼睛滴溜溜一轉(zhuǎn),道:“興許是吧,我也不怎么清楚??傊耸嵌甲吡?,連給我賠償碗碟錢的也沒有。這位客官,你和方才那幾位大俠可是認識,若是認識,怎么也得把這砸場的銀子給賠了吧。”
方之畫心中覺得好笑:“這婆子說話滴水不露,把事情推了個一干二凈,我若是那打架之人的朋友,她便有銀子拿,若是他們仇人,便也不會與她為難?!毙Φ溃骸澳悻F(xiàn)下問我,我究竟沒見過那些在場中打架的人等,也不知道究竟認識呢還是不認識。這些打架的穿著什么衣服,說著什么地方的口音?你若是知道他們是哪個門派的,便更好啦。我瞧瞧看認識還是不認識,若是咱們的朋友,自然該當(dāng)給老板娘奉上銀錢?!?br/> 那婆子聽了方之畫脫口愿意給錢,神色更加熱絡(luò)了幾分,道:“這門派什么的,老婆子不是江湖人,也分辨不清楚。我這有幾個丫鬟小廝,向來是看見了、聽見了的。鈴兒,你聽見了沒有?”
一個青色衣裙,看上去年紀(jì)不大的秀美小姑娘走上前來,笑道:“是,這乃是兩撥人,一波是咱們錦城里面青城派的大爺,另一波是武當(dāng)派一個生的好俊的少年公子?!?br/> 方之畫心頭一動:“果然是武當(dāng)派來人,卻不知道是哪一個,待我套出話來?!庇谑蔷徛暤溃骸斑@位婆婆,我們叔侄兩個乃是昆侖派的?!蹦瞧牌诺溃骸笆橇?,昆侖派和青城派想來很好?!狈街嫷溃骸拔覀兒颓喑桥勺匀皇菦]什么交情??墒悄俏洚?dāng)派乃是天下名門正派的領(lǐng)袖,我們昆侖派大是佩服?!逼抛酉驳溃骸澳蔷褪呛臀洚?dāng)派的大俠關(guān)系很好了?”方之畫道:“然而也沒有什么太深交往。只是方之畫和武當(dāng)一位大俠關(guān)系很好,這人老是穿著一身白色衣服?!扁弮夯琶Φ溃骸熬褪橇?,這位大俠乃是一身白衣,身后背著一把古琴?!狈街嫷溃骸斑??身上背著古琴的,想必是武當(dāng)派曹雨田大俠?!扁弮旱溃骸笆?,這位大俠便是叫這個名字?!狈街嫷溃骸澳强删筒幻盍?,我這位好朋友乃是這位曹大俠的師弟,武當(dāng)派的掌門人,身上從來不背著琴的。既然鬧事的是曹大俠,在下便不便管這事情了。你們上武當(dāng)山問曹大俠要錢去吧?!苯o了張玄素一個顏色,兩人出門去了。
那婆子拿了曹雨田的百金之資,哪里還能去武當(dāng)山要錢?說是要錢,不過是當(dāng)武林中人愚蠢,隨便騙錢來著。此時一場謀劃落空,不免大是生氣,狠狠在那婢女鈴兒的臉上打了一巴掌:“小蹄子,叫你多嘴多舌。”那鈴兒痛的眉頭一皺,好言微笑道:“是,是鈴兒不對,鈴兒多嘴多舌?!?br/> 卻說方之畫和張玄素出了門去,張玄素道:“世叔,你和武當(dāng)派曹雨田大俠有什么過節(jié)嗎?”方之畫道:“怎會?我不過是想要套出那婆子的話罷了?!睆埿氐溃骸胺浅V?,非常之計?!狈街嬓Φ溃骸靶匕。朗搴湍氵@一路走來,這次是頭一次見你出言變通?!崩^而沉聲道:“曹雨田方才在這里,現(xiàn)下已經(jīng)不見了。他內(nèi)力深湛,輕功高強,步速極快,若是走遠了,我們是找不見的。只能看看是否有武當(dāng)派的弟子見了這傳訊信號,前來匯合。”張玄素道:“曹大俠在這里,也不見得便知道師妹的事情,實在不行,我們就此不再旁顧,徑直向著峨眉派去,也許就能立即見到了師妹?!?br/> 方之畫擺擺手,面有憂色,道:“我對你直言吧。我心中總是覺得,明玉丫頭并不在峨眉派。盧白眉固然喜歡她人才,但也并非是一個強兇霸道之人,明玉若是不肯,他必然不會強求??桌系氖走€未下葬,她怎能就這般徑自往峨眉派去了,也不同我們知會一聲。仔細想來,她回武當(dāng)派的可能還要大些?!?br/> 張玄素道:“師妹不會回到武當(dāng)派的?!狈街嫷溃骸盀楹??你不是對我說,她家中有親眷在武當(dāng)派嗎?”張玄素道:“總之,天下之大,她去了哪里都成,卻不會輕易回到了武當(dāng)派去了。”方之畫心中暗自生疑,心道:“玄素不肯對我照實相告,這兩個小小孩子之間,還有什么秘密不成。算了,該當(dāng)說時,自然會說。先分辨了眼前的事情,把明玉找回啦,圓了孔老對我的托付?!敝坏溃骸拔覀兿热ネ兜辍kx峨眉派近了,實在更加應(yīng)該養(yǎng)精蓄銳?!?br/> 張玄素道:“是?!眱扇隧樦值酪宦纷呷?,很快便見了一家客店。那客店門前架起來一個草棚,本來是夏日叫客人避暑喝酒用的。此時天光漸漸變冷,課桌都撤了下去,反倒成了小孩子斗雞走狗的玩鬧場所。幾個小孩子圍在一起,大聲叫著,正在拋擲色子。忽然店東從屋中走出來,向著其中一個小孩子道:“秦小哥,這是你要的酒?!蹦呛⒆诱玖似饋恚浦呀?jīng)是少年人的樣子了,嘴唇上長出了一點毛茸茸的胡須。他打開葫蘆聞了聞,道:“好,果然是上好的竹葉青。”那店主笑道:“小店的竹葉青馳名錦城內(nèi)外,那還用說,小兄弟,這是雨輪兄弟要的酒,是不是?”那小兒道:“雖然不是蔣舵主要的,但也是咱們丐幫的好朋友要的酒。”那店主道:“既然如此,那這塊玉佩,我就不能收下了。我這酒雖然好,但是也值不上這樣的一塊羊脂美玉。丐幫的朋友要喝酒,手上沒有銀子,我自然當(dāng)分文不取,免費奉上?!眹^眾位小兒一起道:“景老板好仁義!”店主道:“那可就有禮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