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琴門。
挽風樓的高閣中,虛影一閃,風盡歌現(xiàn)了身,一手捂住心口,癱坐在榻上。
守在琴桌前的木北辭慌忙上前攙扶,憂心忡忡道:“師尊替拂雪加持封印三天三夜沒有合過眼,現(xiàn)在又頻頻以靈犀引分身,再損耗下去,恐怕離仙道……”
風盡歌打斷了他,擺了擺手,“本尊沒事?!彪S即喚了挽風,奏起了《清心咒》。
清心咒……?
看著床榻上盤膝而坐,閉目凝神的風盡歌,木北辭一時愣了神。
清心咒,驅(qū)邪魔,平愛恨。
眼前的,還是素日那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伏羲琴尊嗎?
***
待宋清歡與修靈則傷勢痊愈,距緋花岰開課已三日有余。
三日內(nèi),最不可思議的消息便是傷人的真趣郡主不但沒有被嚴懲,反而被收作了內(nèi)門弟子。由此,霞尊對真趣的袒護似是做實了琴門內(nèi)的小道傳聞。
而入門后,真趣愈發(fā)得志猖狂,三言兩語不離“師尊”二字,愈顯二人有些曖昧。
聽學課業(yè)除操琴之外,盡是極盡風雅的學問。其中修靈則最不喜黑白棋,雖在此道無甚精進,其余各門皆手到擒來。
只是,如今再撿起舊日太上皇的各種喜好,風雅之心被凄涼之情欺占了一半。
每逢講學,霞尊身側(cè)隨侍只有淺淺一人。
蘇淺淺不喜言語,但無論是端茶倒水還是鋪紙研墨,樣樣都能做得恰到好處又恰逢其時。烹的茶幽香淡雅,研的墨勻和稠潤。
只是,以琴門眾人的眼光,就算入得宮中,她也至多是個嬪妃貴妃,不及大師姐八面玲瓏,有著協(xié)理中饋的皇后潛質(zhì)。
閑話幾乎都是修靈則練習風團時卷來的,她一貫兩耳不聞窗外事,與宋清歡同進同出同起同臥。幸而落霞門風開放,眾人遂不以為意。
唯有公孫長琴,偏偏見縫插針,閑來無事便要去尋宋清歡,或閑聊或指導、或送禮或打探,以至于公主本人都顫悠悠地以為:霞尊莫不是想做駙馬?
莫說公主殿下有疑問,連修靈則也覺得公孫長琴的行事越來越荒唐,此前他還處處盯著她,可自從有了真趣和清歡,似是覓得了新歡,只盯著她二人去了。
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修靈則獨自撫著琴,胸口似有煴火灼燒。抿著唇,呼吸漸漸急促,而指下的琴曲也一轉(zhuǎn)再轉(zhuǎn),最后不自覺地奏起了《清心咒》。
琴聲戛然而止,修靈則只覺有一股無處宣泄的煩悶,棄琴出了門。步履匆匆,行至煙霞樓外,霎時停住了腳步。
眼前,公孫長琴與真趣一前一后步入樓中,兩人的間隔僅一步之遙。
她轉(zhuǎn)身就走,可行了兩步,又踅了回來,尋了樓外小苑,撿了一處桃李芬芳的花林中坐了,等待真趣離開。
殊不知,這一等,就是一夜。
翌日清晨時分,霞尊邁出煙霞樓,踱去苑中采擷花露,發(fā)現(xiàn)林中他常臥的涼石上竟睡著一個人,滿身覆著落花,遮掩了面容。
正欲拂袖幻去那人身上落英,卻見層疊的花瓣中顯出一枚伏羲琴令,便放下手。
公孫長琴勾唇笑了笑,緩緩行至石畔坐下,俯身輕輕去揀她臉頰上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