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兄弟,青紅幫那邊有什么最新動靜?”趙劍親自泡了一杯茶,捧到了我的面前,
我站起身子,將茶接了過來:“暫時還沒有,但是昨天我參加一次幫內會議,發(fā)現(xiàn)另外幾家瑕疵不少,幫中眾人經(jīng)過連番爭議,還是對你更加中意??!”
趙劍長舒了一口氣,向我的方向靠了靠,短暫身體接觸后,我的手里清晰感受到金屬的冰冷質感,兩根金條被我不露聲色地塞進了口袋。
這兩天,我選擇性的將幫中秘密透給趙劍,其中自然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但就算如此也完全經(jīng)得住趙劍的推敲,幾番試探,我們之間的感情增進不少。
洪清面色凝重,這個趙劍當真有些能量,和他競爭的這四家近日來麻煩不斷,個個疲于奔命自顧不暇,一時間哪還有精力和趙劍一較長短啊。
先是那個地方雜牌軍,上海幾家小報率先發(fā)難,披露了他魚肉鄉(xiāng)里為富不仁的新聞,之后又上了幾篇關于他欺壓新兵克扣軍餉的紀實報道,一時間民眾議論紛紛,輿論一片譴責之聲。那個師長勃然大怒,命令警衛(wèi)晚上帶人去砸了報館。誰曾想晚上的時候,自己的警衛(wèi)連長剛帶著人馬來到報館附近,就被警察局包了餃子,上海這地界,藏龍臥虎,他不服軟都不行,到最后不得不帶著錢贖回一干人等,灰溜溜的離開了上海。
再說那上海的商幫,也不知道哪根筋壞了,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主動挑釁,青紅幫生意最紅的三家場子,大晚上的被人砸了一條街的窗戶,等巡場的人跑出來,挑事的人卻早就跑沒了,青紅幫打上門去,對方還死不認賬,不認賬!諾大的上海,除了你們家,難道還有別人有這樣的膽子和實力?更何況現(xiàn)場還搜尋到這么多的“鐵證”!
西南那個買主,應該是某個悍匪豪強,這次到上海打算購買些新式裝備,用來稱霸一方,也不知道和趙劍這邊有什么淵源,趙劍拖著病體親自上門,一番勸說,一伙人竟然主動放棄。
最后一個神秘買主就更搞不清楚態(tài)度了,在價格上不斷糾纏,支支吾吾吞吞吐吐,洪清接觸了兩次,就失去了耐心。
洪清嘆了口氣,剛剛的電話里,他已經(jīng)將詳情對宋先生一一敘述,宋先生思慮良久,無可奈何道,實在沒辦法就給趙劍吧,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說到底我們只是一個幫派,這么多軍火窩在手里,始終是個麻煩。
洪清思謀片刻,囑咐下人找來了我,將有關情況對我一一交代。
這其中原因,我自然一清二楚,去報館提供資料的和帶人砸窗戶的全都是鄧大哥那邊安排的人。
趙劍這邊的情況,其實并不算樂觀,我是好久之后才知道,西南那個悍匪,完全是被一手大棒,一手錢財打發(fā)走的。趙劍登門的時候帶了個大箱子,悍匪面對的,一邊是五千塊現(xiàn)大洋銀光閃閃地在他面前放著,一邊是趙劍循循善誘,對其講述著舊朝的宏偉基業(yè)。
悍匪沒多說一句話,更沒理睬趙劍的滔滔不絕,指著地下的銀元,掏出兩個手掌,在趙劍的面前晃了晃。
‘一萬!’趙劍心里一個咯噔,明白這老小子的意思,咬著牙比出了六千的手勢,悍匪搖了搖頭,仍舊將手掌在他面前搖晃著,趙劍重重地搖了搖頭,做出了離開的姿態(tài)。
悍匪緊盯著趙劍的眼睛,想從中看出些什么,最終一咬牙,上前攔住了他,比出一個八字,趙劍本想拒絕,想到那幾個為自己慘死的下屬,無奈的點了點頭。
回到家,趙劍越想越是窩火,從小到大,誰敢給他這樣的氣受啊,端起茶碗,因為喝的太急,吸到一大口沒有泡開的茶葉,忍不住滿嘴往外呸著,正想借此把下人訓斥一番去去火,門外來人通稟,東北來人了。
趙劍趕忙收斂情緒出外迎候,盡管早就吩咐了在外面不拘禮數(shù),可趙劍還是按照老禮將這個明顯品階不高的傳話人迎到上首的位置落座。
在拿了趙劍一百大洋的接風洗塵后,來人才從胸口摸出一封信遞給趙劍,并且傳話,說是上邊對趙劍一心報效,不幸受傷的事情表示慰問,回去后將另行封賞,希望他能一如既往為國盡心。
趙劍陪笑著謝恩,趕忙拆開信件,讀完后,感到心寒不已,信中對他四處募集的事情表示強烈不滿,說是不少人上表告狀,要求對其嚴加訓斥并且要追究責任,但上面考慮他一心為公,暫時不予追究,可也囑咐他不可再犯,說是斷不可因一時之利而毀了人心根本,而對于他的請求,要求撥付經(jīng)費的事情,最終只準許了兩萬,并且催促他及早辦成,不可延誤!
剛送走特使,趙劍心中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將茶幾上的物件掃落地下:“混賬!無恥!這幫混蛋還真是飽食終日無所事事,還不知道拿了下面多少好處才顛倒黑白,你貪墨自肥也挑個好時候啊,好好的朝廷就被你們這些人敗了!”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趙劍在大白天喝酒,印象中,他哪怕日常應酬都非常節(jié)制,這樣的失態(tài)還真是首次撞見。
見了我,趙劍沒說什么,吩咐下人添上酒杯碗筷。我望向桌子,只有半碟花生米,一瓶酒也喝下去大半,下人趁著給我拿碗筷的機會,又擺了兩個碟子,一盤是熟牛肉,一盤西紅柿,又新添了一瓶高溝酒,我們沒多說話,你來我往的碰了五六杯酒。
“有時候想想,我這一輩子到底活的個什么勁,從出生到死亡仿佛設計好了一般,完全沒有偏離軌道的可能。”
“怎么會呢?你的人生已經(jīng)讓太多人羨慕不已了?!?br/>
“不過表面光鮮,內里的酸楚也只有自己知道了?!?br/>
“人在江湖,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身不由己的!”
“是啊,道理都懂,可是……”趙劍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端起酒杯不等我碰杯就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