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繼光出了皇宮,拜別了賀六,經(jīng)陸路還鄉(xiāng)。
做了三十年統(tǒng)兵將領(lǐng),立了無數(shù)不世之功。他帶回家鄉(xiāng)的所有“財產(chǎn)”,不過是滿滿兩大箱兵書。
萬歷十年,九月。戚繼光終于到了登州境內(nèi)。他的眼前,出現(xiàn)了兩條路。他不知道,哪條路通向他闊別三十年的家。
一個牧童牽著一頭牛,唱著一首童謠,慢慢悠悠的朝著戚繼光這邊走著。
悠揚的歌聲,回蕩在這片和平、靜謐的土地上:“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
道逢鄉(xiāng)里人,家中有阿誰?
遙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從狗竇入,雉從梁上飛。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舂谷持作飯,采葵持做羹。
羹飯一時熟,不知貽阿誰。
出門向東看,淚落沾我衣?!?br/>
這首童謠,講的是一個十五歲離家從軍的老兵,闊別家鄉(xiāng)數(shù)十年后,歸鄉(xiāng)養(yǎng)老。卻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的家已經(jīng)荒廢。親人們?nèi)家呀?jīng)離開人世。老兵在家中做好了飯,卻不知道給哪個親人吃,最終淚灑衣襟。
戚繼光年輕的時候是個鋼筋鐵骨的漢子。他屬下的將士們,從未見他流過眼淚?,F(xiàn)在他老了,淚水似乎多了起來。聽著這首童謠,眼淚已經(jīng)打濕了他的眼眶。
牧童終于走到了戚繼光的面前戚繼光問牧童:“小孩兒,去登州是哪條路?”
牧童笑著說:“老頭兒,你真笨死了!兩條路,都通向登州?。」?!我們登州可是個鼎鼎有名的地方!因為我們這兒出了一個舉世無雙的大英雄,叫戚繼光!”
戚繼光愣住了:“哦。是這樣啊。是啊,我老了,笨的活像你手里牽著的那頭牛?!?br/>
牧童唱著童謠走了。
戚繼光忽然回想起來,左手邊的那條路,不就是自己在嘉靖二十九年,上京參加武會試走的那條路么?
看著這條一望無盡的路,戚繼光回望自己的一生,回望自己是從哪里來,又到了哪里去。一段段往事,涌上他的心頭。
洪武十四年,開國名將藍玉、傅友德遠征云南。大戰(zhàn)過后,傅友德按照慣例,給朝廷呈上了有功、陣亡將士的名單。
陣亡將士名單中,有一個名叫戚祥的人。這是一個官職不高也不低的陣亡者。
洪武帝下旨,追授戚祥登州衛(wèi)指揮僉事,準其子孫世襲罔替。
兩百年后,嘉靖七年。戚詳?shù)暮蟠菥巴ㄔ诜蛉说漠a(chǎn)房前苦苦等了一夜。
這時,一聲雞鳴響起,雄雞一唱天下白!
產(chǎn)房之中,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
戚景通看著朝陽冉冉升起,陽光普照大地。他對自己說:“我的兒子,以后就叫戚繼光吧。”
戚繼光是含著金飯碗出生的,登州衛(wèi)指揮僉事的職位是正四品。算是明軍中的高級武職了。等到他成年之后,可以躺在先祖的功勞簿上,領(lǐng)著四品武官的餉銀,吃吃喝喝,娶一房美妻,續(xù)幾名美妾,安安樂樂的享受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