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湖的白蓮如九霄上謫凡而來的云朵,圣潔而唯美,輕綰煙紗,一片清冷冰魂,堪堪入夢來。
而那湖前的人,他褪去袈裟換了一襲白衣,烏發(fā)白玉簪,一身清挺,單就一個背影便已風華絕代,如蓬萊上仙無意過紅塵,有驚心動魄的美好。
那樣的人,普天之下唯有一人,天下第一公子奚桓之!
林青妍心尖尖上的人,她將他埋葬在自己心里,以為永生都不會再見,生生不見,歲歲長念。
她無法再面對奚桓之,更無法面對這樣突然而詭異的重逢。
可她已經(jīng)來不及逃,因為聽到響聲,奚桓之緩緩回身,他依舊儀容冠絕天下,手懸于腰際,雪白的袖子邊緣繡了淺色的云紋,好看的手骨節(jié)分明、白皙如玉,從那袖子里探出。
他手里握著一串黑玉佛珠,黑玉持珠每一顆都黑如純漆,閃著明潤的光華。
在他身上便只有兩種顏色,白色,黑色,涇渭分明。
四目相對,他的眼一片清明禪意,對著林青妍施了一個佛禮。林青妍死死抓著宮娥的手,整個人重心失力靠在她身上,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
她終于知道夏帝想要做什么,夏帝恨林家,夏帝恨她,于是要看她痛苦。
夏帝將奚桓之送到她身邊,他給她一個看起來同從前一模一樣的奚桓之,雪白的衣,鴉色的鬢,甚至比從前更加清越無雙,但這個奚桓之,再也不是她的奚桓之,他的心只有佛祖。
而夏帝讓她在這樣的奚桓之面前,生下她跟他的孩子,這于林青妍是最慘無人道的事情。
須知曉,這世上,有些人不堪提,有些事不堪憶。
奚桓之之于林青妍,便是提不得,憶不得,一提一痛,一憶一苦,步步成殤,寸寸刻骨。
太過倉促的見面,林青妍慘然露出一個破碎的笑容,然后轉(zhuǎn)身倉惶逃離,扶著墻壁步伐搖晃,已經(jīng)顧不得儀容,只想逃得越遠越好。
花廊另一頭遠遠的拐角,露出一片明黃的衣袂,在風里也倉惶地飄舞著,一下又一下流離失所。
林青妍恍恍惚惚繞道走到長秋殿,她才踏上白玉階,卻又忽然折回,疾步而行“”,,只是走了幾步,又頓住了腳步,于天下人而言,太后已經(jīng)去了避暑山莊,她不宜離開長秋殿的范圍。
“去請皇上來。”林青妍對身邊的小宮娥道,她開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有些澀啞。
把那小宮娥嚇了一跳,“是!”答完便趕忙匆匆忙忙“聽潮閣”,去請夏帝。
林青妍緩步回了長秋殿,捧著一盞茶怔怔地出神,夏帝將小凝送去了避暑山莊,將她孤身困在長秋殿,而奚桓之在宮里。
小宮娥很快就回來了,看著神色肅然的林青妍,怯怯地道:“皇上,皇上正在召見慕大人商議糧餉之事,周公公說等皇上議完事了才能通報?!?br/>
“你去等著,皇上議完事立時來告訴哀家?!?br/>
“是!”
但這一天,夏帝分外忙,召見完慕扶櫻,又召見了刑部尚書、御史大夫,后又有宗正大人求見,總之絡繹不絕。
林青妍從沒覺得時間這樣漫長,慢慢也體會出了夏帝這是故意拖著不見她,讓她這么干熬著,而她確實熬得很辛苦,卻不能不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