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夜暗處,月隱星稀。
聽得石清稟報一番后,謝湛握著玉佩的手一緊,白玉頓時碎成了兩半。
此次他帶出來的人馬全是從大理寺調出的。一半正大光明地隨行于他,另一半,則派至了整個豫州,去各個郡縣暗探。
別處探到的重要信息,無一不是指向了戈陽郡和南陽郡。
此兩郡,好巧不巧,便是數(shù)年前,大周逃來大梁最多難民安置下的郡,且,在白籍改黃籍戶籍政策實施之前,此兩個郡先前的一半人口均是白籍。
而就吏部尚書扶以言逼死豫州刺史一案,他曾提審扶以言。扶以言言明,正因他對此二郡人口有疑,才著人復核了豫州上報的計薄中的“人口”這一欄,而后,才有了豫州刺史畏罪自盡一事。
且,戈陽郡如此富庶,他安插在郡內各處去的探子極盡所能,均對為何富裕的真正源頭摸不到頭緒。
得到的明面答案是:先前白籍的農(nóng)戶勤勞耕耘,近年來作物豐收,加上朝廷未征稅的優(yōu)惠,眾人有了積蓄,便有了商業(yè)繁榮。
按理說,這般富裕的地方,一般會是因有個別世家的產(chǎn)業(yè),然而奇怪的是,打聽出來的卻是,沒有一個世家在此置業(yè)。
以往,白籍人口勿需繳納賦稅,是世家望族最愿意接收的勞動力。最多白籍人口所在的郡,竟然是世家們的“漏網(wǎng)之魚”,實在有悖常理。
戈陽郡如有銅墻鐵壁,明面上,毫無破綻。
到頭來,得到些許有用消息,竟還是通過扶萱一句無心之問帶出來的。
扶萱拿著那白玉花簪,問他:“你不覺得那緣佳樓的女郎有些不同么?她既是在金銀樓里拋頭露面,便應該是普通商戶籍,甚至是奴籍。我們住的悅榕客棧,最次的一間房也得六百銖。這般身份的,應是去普通客棧歇息,而不是悅榕客棧罷。她跟著的兩位長輩,瞧起來身份卻是顯貴?!?br/>
石清一查才得知,那女郎名叫梁珊,是緣佳樓真正的主人。他們去緣佳樓采買時,只是恰巧遇上她去巡店而已,她并非伙計。
梁珊是梁家之女,而梁家,是這戈陽郡郡守江喬夫人的娘家,家中未有人入仕。
再一查,這戈陽郡如此繁榮的商業(yè)中,至少有五成,皆與這梁家有關。
這還沒完,南陽郡今日來的消息,連南陽郡的多處商業(yè),也在梁家人手里。
梁家背景簡單,唯一的依靠便是江喬這個姑爺。
一個郡守的俸祿能有多少?怎可能供他斂到這般多的財,開出兩個郡的數(shù)家鋪子,其中還涉及到玉器、藥材等,在邊境這里罕有繁榮的行業(yè)。
這江姓并非大家,江喬背靠的背景恐怕才是不簡單。
他靠的,是誰?
或者說,是哪個世家?
是他謝湛甚至圣上那頭,能掰得動的么?
謝湛皺眉,良久未語。
直到寂靜的夜里,扶萱“啊”一聲驚呼傳來,他才回神,而后極速飛奔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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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萱,怎的了?”掀開床帳,謝湛急切問。
借著手中火折子的光,他見扶萱滿頭大汗,面色蒼白,渾身發(fā)抖。
她雙眼通紅又濕糯,聲音顫抖回謝湛:“我……做了噩夢。我想要玲瓏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