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三米有四十。
是他當年從城外一處斷壁殘垣里翻找出來的。
那座宅子原是達官顯貴的居所,地方選的好,冬暖夏涼,可惜從飛機上一顆炸彈給炸毀了。
事后那位達官顯貴發(fā)動所有的關系找誰炸了宅了,找來找去,不是說敵軍就是惹不得的大人物,最終不了了之,便宜陳禪挑選了這塊石料。
而今識盡許多愁,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心里載著千秋事的他,彼時的確裝著這句詩。
可惜在一座城待的太久的他,無奈遠赴深山避世隱居。
留下長大了的孔樺和撫養(yǎng)的流浪兒。
有時候心里一想,挺對不起他們的。
可世俗的目光和言語能殺人!
他不怕。
孔樺跟孩子們呢?
何況孔樺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根基,能夠獨自撫養(yǎng)孩子們。
究竟過去了多少年?
站在石碑前,仰頭看著自己親手寫下的詩。
是離辛棄疾那個時代過去了多少年?
又或他教授孔樺的那一年呢?
陳禪分不清。
過往的歲月是一條奔往不知何方的“詩歌”。
里面有生老病死,有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更有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久旱逢甘露以及他鄉(xiāng)遇故知。
像如今久別后再相逢。
細細算下來,已不是他第一次了。
“你是哪家的孩子?”
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在陳禪背后不遠的位置駐足,輕輕問道。
孔家的人丁太鼎盛了。
連他們自己也認不清親戚。
陳禪轉(zhuǎn)過身。
老人的臉像是五十多歲的樣子,身子骨卻不行了。
“我來看望一位老友?!?br/> “老友?你是孔家的人嗎?”
老人陡然警惕起來。
陳禪幽幽嘆了口氣:“算是吧?!?br/> “算是吧?你到底是不是我們孔家人?”
“來人??!”
老人邊問邊喊了一聲。
而今的孔家山莊風聲鶴唳,既然他急切喊了,自是聞聲來了三位身負真氣的孔家人。
與此同時。
山莊外一片大亂。
有人釋放出了不容忽視的強大真氣。
陳禪輕咦了聲。
還有孔家人匆匆跑出屋,和老人匯報從監(jiān)控里看到的一切。
老人臉色急驟變幻。
緊接著指著陳禪問道。
“你是張至柔的人?”
“張至柔何人?山莊外那位不知死活的修士嗎?”
聽陳禪冷冷的語氣。
老人還是疑竇叢生。
神不知鬼不覺深入到山莊,年輕人絕不是尋常人!
“我現(xiàn)在想見孔樺一面,帶我去。”
孔樺?
孔樺!
老人愣了下,轉(zhuǎn)念一想孔樺不就是自家老祖嘛!
他竟后退數(shù)步。
突然大喊。
“拿下他!快!拿下他!”
三位明顯修煉了他傳給孔樺修行之法的人。
三面夾擊。
圍攻陳禪。
說打就打。
絲毫不給陳禪言語的機會。
拳腳迅猛。
他留下的修行之法,本就偏水德,走的是四兩撥千斤、以柔克剛的路子。
而這三人走岔了路。
拳腳上盡是威猛剛烈之氣。
哪有一丁點上善若水的影子?
半點不似水德功法,倒是如火德修行法子一般。
眼見拳腳即將砸在自己的身上。
陳禪不動如山。
只是抬起手。
輕輕的,
打了個響指。
三人立即如遭重錘。
大吐一口鮮血,倒飛出去,噗通一聲,摔去有十米遠。
老人的視線在三人身上一掃。
心臟跳的慢了半拍。
“我已經(jīng)手下留情了,躺在床上一日,不僅傷痛盡去,修為也能踏前半步?!?br/> “你……你是誰?”老人哆哆嗦嗦的問道。
此人身上也有真氣流轉(zhuǎn)的痕跡。
可惜他并不適合修行,這點滴真氣只是用來溫養(yǎng)身子。
換言之,不是他體內(nèi)還有真氣,以這老人的身體狀況,何至于還能站在此處問陳禪是誰,早就一步邁進了棺材。
“說起來,我與孔家有些因果。”
“……”
石碑前鬧了動靜,孔家許多人圍上來。
他們一起聽陳禪說。
“石碑上的字是我寫的?!?br/> “……”
“你們的修煉之法是我傳的?!?br/> “……”
“你們的祖先是我養(yǎng)的?!?br/> 滿院寂靜。
鴉雀無聲。
落針可聞。
徒有小雪無聲飄落。
這座山城啊,承載了多少人的回憶?
陳禪從容邁步。
人群自動為他讓開一條路。
路的盡頭……
孔家老爺子,被人恭敬稱作孔仙醫(yī)的老人。
正在被兩位小輩攙扶著。
渾身顫抖,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