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初霽不明白吳道子說的什么,此時(shí)聞言,看了一眼旁邊吃的正香的李驚云,猶豫兩下,起身跟了過去。
吳道子出了門,領(lǐng)著周初霽走進(jìn)院中一間房間,便拿起案上筆墨,邊道:“吳某這十幾年不曾動(dòng)筆,上一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時(shí)候了,今日做一幅畫,請周小姐帶給當(dāng)今陛下”。
滿蘸了案上墨汁,卻不拿紙,走出屋外,對(duì)著天地間雨簾,想了半刻,提筆往空氣中一畫,漫天雨水倒卷,半空上立時(shí)隱隱出現(xiàn)一道墨痕。
周初霽心中微頓,暗自道:至圣不愧是至圣,以天地作畫,此等手段,已然是通天之術(shù)了。
李驚云聽見聲音,拿著饅頭走出門去,邊看邊吃,一時(shí)間有些呆滯,天穹之上,一座座山峰近在眼前,大河滔滔,將這滿天地間的雨水盡數(shù)吸入河中,洶涌澎湃。
亭臺(tái)樓閣,小橋香榭,無一不清晰入眼,猛然間筆鋒一轉(zhuǎn),大軍對(duì)峙武媚城側(cè),殺氣沖天,吳道子眉頭微皺,畫到此處像是失了靈感,再不肯畫下半筆,許久看了看近處吃著饅頭那人,突然輕笑道:“世事難料啊”。想了想,道:“在下吳道子,原為天下收兵”,眼中精光一閃,朗聲道:“諸天神君請了”,雙手結(jié)印在胸前,那筆猛然間增大數(shù)十倍,攜著此間風(fēng)雨,往堪比天穹的畫布上從左到右那么輕輕一揮,霎時(shí)間,一場大霧,將畫卷完全遮蔽住,長長呼出一口氣,收起筆,伸手一招,漫天烏云盡數(shù)畫在畫中,本來那一副山水畫,霧氣之上,又添了烏云和大雨。
漫天烏云撤去,遍地地里都是陽光,天上那畫,卷著烏云帶著大雨,落在了吳道子手中。
李驚云驚呼道:“先生好厲害啊”。
吳道子喘著粗氣,低聲道:“在下沒什么本事,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周初霽疑道:“先生這是什么畫?”。
吳道子想了想,輕笑一聲道:“在下畫的,乃是天下”。
長長出了一口氣,低聲道:“不妨叫它八千里山水輿圖?”。
伸手遞給周初霽。
周初霽接過那畫,卻再也打不開。
吳道子伸手一招,從李驚云身上扯下一縷氣息,化作紅繩,捆在那畫上。
三人回到房中,吳道子眉頭緊皺,自思:此番動(dòng)了天地氣脈,怕是要修養(yǎng)不少時(shí)間,沖身邊二位道:“兩位等會(huì)兒就在此間歇息,在下還有點(diǎn)事,先走了”。
李驚云聞言一呆,還是第一次聽見主人先離開的,點(diǎn)頭道:“哦”。
周初霽送走了吳道子,頓覺渾身困意,張眼一看,此間只有一張床,坐在床上道:“等會(huì)兒你睡地下”。
李驚云回身看了看道:“我不睡地下也得有地方睡啊”。
周初霽臉一黑,看了看自己身材,比了比床的大小,翻個(gè)白眼不去理他,躺在床上心事重重。
李驚云隨便找了個(gè)地方躺下,不知過了多久,睜開眼,但見自己正躺在天地之中,哪里還有半分屋子。
急忙起身,叫起了一邊同樣睡在地上的周初霽道:“周姑娘,周姑娘”。
周初霽被他吵醒,微怒道:“做什么啊?”。
李驚云低聲小心翼翼的湊近她耳朵道:“咱們是不是遇見鬼了?”。
周初霽縱眼向四周望去,低頭看見了自己身邊的畫軸,茫茫天地,哪還有入夢齋的影子。
“沒有”,周初霽應(yīng)了一聲,起來拍拍身上塵土。抬足便走。
李驚云左右看看,鬼絀絀跟在身后,渾身感覺有一股涼意。
兩人走后,憑空在二人方才睡覺的地方,站了一個(gè)中年男子,低聲道:“妾有情,郎未必有意啊”。
突然笑道:“姻緣的事情,還是不要插手的好”。漸漸消失在原地。
行了半日,前方終于看見了官道。
一眾官兵騎著大馬拿著兵器直奔過去。
周初霽心中一頓,眼前的官兵不是府中的衙役,更像是此間駐軍。
“看見官道了,想必很快就能找到附近的城鎮(zhèn)了”,李驚云將身后包袱往上背了一背。
周初霽道:“等會(huì)見到人,你不要說話”。
李驚云撓撓頭,不知道為什么,低聲道:“哦”。
順著官道走了七八里路,兩人皆是風(fēng)塵仆仆,終于看見不遠(yuǎn)處一塊牌坊,進(jìn)了,方才看見那牌坊上的字:“燕子塢”。
周初霽低聲念了出來,看了片刻,邁步走入。
李驚云跟在身后,想問問這里是哪里,屬于哪個(gè)道的,又想起周初霽不叫自己說話,便咽進(jìn)了肚子里。
兩人走到一家客棧,周初霽問掌柜道:“掌柜,附近可有驛站?”。
掌柜道:“驛站還遠(yuǎn)在三十里外的兩江道,此處沒有,客官要住店嗎?”。
周初霽道:“不用了,謝謝”。
李驚云撓撓頭,出了店門忍不住道:“為什么不住店啊,咱們走了好遠(yuǎn)了”。
周初霽道:“出來時(shí)急,身上沒帶銀兩,怎么住店”。
李驚云想起了自己身上的刀,想了想又暗自道:“秦大哥的刀,還是不要抵押出去的好”。
忽然,遠(yuǎn)處旌旗飄揚(yáng),李驚云心中一頓,大喜道:“這里有龍威鏢局的鏢旗啊”,周初霽見他就像是看見了自己親人一般喜氣沖沖的奔了過去,跟在身后。
走近了,李驚云邁入鏢堂,向鏢局中幾位漢子拱手作揖道:“水上水下,山前山后,幾位佛爺借個(gè)光”。
那其中一人看了他一眼,拱手道:“天上天下,云里霧里,諸天神君在上,受在下一拜,不知小友是那個(gè)局的?”。
李驚云喜道:“在下李驚云,是北山四局的”。
“原來是總局的鏢師,幸會(huì)幸會(huì)”。
李驚云剛要說什么,想了想搓搓天靈蓋道:“幾位有東西吃嗎?我這幾日餓的厲害,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