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起時禾箏已經換好了衣服。
她打著傘,越過門廊走過去,打開門,細碎微光下站著方陸北,他沒打傘,正側身拍著肩膀上的雪,聽見門開,眼眸不抬,張嘴便是絮叨。
“這么晚讓我過來給你送東西,真虧你想的出來,就是跑腿的也不能這么使?!?br/>
禾箏盡量平靜,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還正常,“帶來了嗎?”
啟動嗓子,聲音卻是啞的,聲帶好似斷了,被切割過。
畢竟剛才那些不是一場噩夢。
季平舟真的險些殺了她。
方陸北蒙了下,“你這聲兒怎么了,跟哭了似的。”
“沒哭,給我吧?!?br/>
“現(xiàn)在要這個干嘛,他家老爺子不是說不能讓舟舟看見?”說著,他伸長脖子往屋里看,“舟舟人呢,不是他叫你過來的?”
廊燈下,禾箏穿著厚重的裹到腳踝的長襖,白色線織圍巾,一張素到純天然的臉兒,攤著手掌,指甲圓圓,可仔細看,甲縫里存著血沫。
“他不在,你把東西給我?!?br/>
方陸北半信半疑地將手上的東西放上去,“又吵架了,昨天不是還一起去度假區(qū),還住了一晚上,這又鬧什么,你也是啊,別得寸進尺。”
拿到了那份協(xié)議書,禾箏眼眸微彎,瞳孔卻是暗的,恍若壞了的燈泡,修不好,懸掛在屋頂上方,搖搖欲墜,還在強撐。
“哥,你妹妹你還不知道,一向軟弱的,這事磨到今天,清了?!?br/>
雪往她鼻尖上落,她朦朦朧朧笑了下,笑容卻不清楚,轉過身,就往雪里走,側身的時候,圍巾下面青紫的指痕暴露了出來。
方陸北為之一顫,意識有點疼,遠遠的,從后面叫了禾箏一聲,“……妹妹,非要這樣嗎?這條路很難走,就沒有別的法子了?”
她站在雪里,一直沉默。
鼓樓餐廳下有條長橋。
夜晚熒光閃爍,夏季游客擠滿長橋,冬季白雪皚皚,江面仿佛能被凍住,成為一條長長的冰川,在這樣寒冷的夜晚下,季平舟還在車里等著。
幾十分鐘后裴簡的車才開過來。
他下車,緊趕慢趕跑過去,彎下腰,將那兩件東西遞進去,“舟哥,給你要回來了,重新包裝了下,您看看?!?br/>
季平舟打開車內的燈,在光源下,他看著那枚小小的,帶著點血絲顏色的瑪瑙墜子,好像看到了禾箏已經停止跳動的心臟,“她說什么?”
裴簡木訥著,“誰……”
“趙棠秋?!?br/>
這次他總算記住了她的名字。
“趙小姐說……很抱歉,她不知道這個不在禮物之列,如果可以,她愿意親自跟方小姐去道歉……還請您不要生氣?!?br/>
掌心小心翼翼包裹著那枚墜子,很冰涼,季平舟抬手關了車內的燈,將東西收進靠近心臟的口袋里,細不可聞地呢喃了句,“真該死……”
聲音在車里,裴簡聽的不是很清楚,只是一顫,“哥……方小姐是不是怪你了……還有你的臉是怎么回事?”
“怪我?”他呵笑,“她恨不得殺了我,還說要帶男人回我們的家,表演活春宮給我看?!?br/>
這話敢從禾箏口里出來,季平舟就敢弄死她。
他身在高處,俯視眾人,不管對誰,眼里盡是漠然。
裴簡扶著窗口,“那方小姐……你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