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的鐘聲還沒響。
趕在這年的最后一天,裴簡偷偷帶著季舒到了燕京市立醫(yī)院。
這是公家醫(yī)院,一切都要走程序,自然不比在季平舟的醫(yī)院,處處照拂,從醫(yī)生到一粒藥丸用的都是最好的。
來之前裴簡跟方陸北打了招呼。
他的意思是禾箏現(xiàn)在不想見季家任何人。
季舒一把鼻涕一把淚,在電話里都險些用眼淚將他淹了,他這才同意。
帶著他們到了病房門口。
方陸北掩不住臉上的擔(dān)憂和懼怕,對一個小女孩兒,他不能把話說的太重。
斟酌來去,柔柔和和的,“小舒,別在她跟前提你哥的名字,她情緒不好。”
剛哭過一場。
季舒眼眶還是紅著的,凝著他,神色鄭重,“好?!?br/>
門隔開了一條縫。
廊內(nèi)的光透進(jìn)去,室內(nèi)立刻像撕裂了一道口子的黑色麻袋,光影使禾箏很不舒服,她垂著眼瞼,睫尖顫了下,身上的痛又開始發(fā)作。
明天是元旦,方陸北說好帶她去吃好吃的。
今晚便不會有人來打擾。
可他們還是食言了。
方陸北心臟驟然緊縮,望著床頭半坐著,因為身上的傷口而無法蜷縮將自己抱緊的小小人影,心疼極了,垂下眸光,給季舒使了個眼色,她抿唇,點點頭。
房門被關(guān)上。
季舒帶著自己的東西走過去。
到底是個身高只有一米六出頭的女孩,衣服上還沾染著寒氣和獨有的香氣,那感覺,和方陸北是大相徑庭的。
只是嗅覺。
禾箏便知道了坐在椅子上的人不是方陸北,她沒有抬頭,反而遲鈍僵硬地用已經(jīng)受傷的手指摸了摸頭發(fā),絲絲縷縷的痛游離到了皮膚上。
“有什么事嗎?”
疏離又生澀的話,她的嗓子在墜江時灌了水,那水里有碎冰和礁石碎塊,喉嚨也有損傷,聲音早已沒了之前的溫婉純凈。
一聽她的聲兒。
季舒便忍不住了,眼淚泡著瞳孔,一眨眼淚珠子就掉了下來。
她沒辦法接受禾箏現(xiàn)在這個樣子。
聽方陸北說她臉頰被玻璃碎片給劃開了,手被方向盤擠壓著,再也使不了重力,其他地方的傷,更是難以啟齒。
若不是季平舟追車。
她起碼還能是健康的。
若是他們早點離婚。
她也早就自由了。
歸根結(jié)底。
他們都是推手。
季舒無聲地掉著眼淚,泛紅的手指一點點試探著去觸碰禾箏的手,剛碰到,她便疼的躲開,那是昨天削蘋果落下的新傷。
季舒嚇的輕抽泣,忍不住連連道歉:“對不起……”
隨著她的哭聲,禾箏終于動了下脖子,掩在黑發(fā)之下的臉也露了出來,臉上還有些崩壞的傷口,一側(cè)包著紗布,一雙眼睛倒是清明,清明地看著她,一點表情都沒有。
神態(tài)也冷淡。
她們以前經(jīng)常吵鬧,一直是禾箏讓著她,只因為她是季平舟的妹妹。
可事態(tài)變了。
也因為她是季平舟的妹妹,她才最不想見她。
在她驅(qū)逐的話出口前,季舒將自己帶來的東西從包里一樣一樣拿出來,帶著回憶的氣息,有些腐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