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級包間里熱鬧哄哄,滿是親朋好友之間的寒暄親近,氣溫不知比樓下大廳高了多少,往來敬了好幾杯酒,季平舟喝不了。
他以茶代酒,也沒有人怪罪。
何況他最近病剛好。
在這兒的又都是疼他的長輩,沒有人故意刁難,但還是會有一些刁鉆古怪的問題打到他們身上,比如什么時候要孩子。
還有人問這次季平舟怎么舍得帶禾箏出席。
上位的舅公笑的白胡子亂顫,“趕巧了,在樓下遇見舟舟媳婦兒,很久沒見了,帶上來一起吃頓家宴?!?br/>
季平舟沒撒過謊。
這是第一次,而且還全要看禾箏臉色。
在樓下。
禾箏要提離婚的事,卻被季平舟攔下,她也一直知道,這位舅公身體不好,受點刺激就會高血壓。
“是很久沒見了,舟舟媳婦兒看著比前兩年漂亮不少?!?br/>
又將話題拋給禾箏,她快要窒息,心臟都是沉的。
有人問她話,她卻低著頭,沉默不語,季平舟將手在桌下游離,捏了好幾把虛汗,才去碰了碰禾箏的手,周圍人還在說話,她卻突然站起來,桌沿的茶杯被碰灑,浸透了她的衣擺。
一席之間全部沉冷了。
接受不了這么多人觀賞的目光。
禾箏腦袋鈍痛了一瞬,手指僵冷,喉嚨都死了般,冒著冷汗頷了首就走了。
聽覺關閉。
季平舟似乎也站了起來。
說了道歉的話便追了出來,他想從后抓住她的手,一剎那又想到她昨晚的話,便將手收了回去。
跟上去時。
電梯險些合上。
季平舟扒住電梯門,五指骨節(jié)跟著變白,金屬門簾隨著感應打開。
禾箏紅著眼,看到他額角的虛汗。
電梯門關上。
季平舟按了一樓,音色聽不出有什么變化,只是喝了很多茶,潤的清晰,“謝謝你沒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公開我們離婚的事?!?br/>
禾箏脊背緊貼著轎廂面。
絲絲縷縷的涼爽滲透了衣物,那是唯一讓她感到舒服的一刻,她沉重地閉上眼皮,又睜開,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
“就今天吧?”
季平舟轉過臉,“什么?”
“就現(xiàn)在,我們去把手續(xù)辦了?!?br/>
“你就這么著急?”他語色漸厲,有著連自己都察覺不到的侮辱意思,“急著跟我算干凈了,好跟別人在一起?孫在遇還是誰?”
禾箏笑了下,覺得嗓子癢癢的,“還不辦,你等著綠帽子被帶到頭上才痛快嗎?”
“現(xiàn)在已經(jīng)四點了?!?br/>
“來得及?!?br/>
“一定要現(xiàn)在?”
她的眼睛亮的出奇,是見到了熱光的渴望,“是,一定要現(xiàn)在。”
溫暖的轎廂還在下行。
一直沉。
一直沉。
仿佛能沉到無間地獄,從此再也沒有光明可言,腳底有一層驚濤駭浪,正在肆虐的翻涌著,隨著電梯到達,門緩緩打開,季平舟聽到海面死寂的聲音,隨著一聲哀嚎,他緩緩扯出一抹笑,“好,那就現(xiàn)在?!?br/>
他再也記不得禾箏說的什么不要碰她,很疼。
他拉著她上車。
讓她坐在副駕駛。
車子緩緩行駛進晚高峰擁堵的車流中,車海絢爛璀璨,在這個冰冷的夜晚織出一副老照片的錯覺,連濾鏡都加深的那種。
奪目的顏色壓著禾箏的眼睛。
季平舟上了車就給裴簡打電話,開的免提,言語之間很簡單,讓他把所有證件送到民政局去。
禾箏也給方陸北打了電話。
話術是同樣的。
兩人宛如彼此扛著大刀,要到約定好的地點決斗一場,誰先認輸,誰這輩子就抬不起頭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