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見到我,還朝我笑,指了指邊的上一棵李子樹:“吃,吃……”
那是一棵五月李,青紅相間圓滾滾的青子帶著一層薄薄的白霜,在綠葉和陽光映襯下,看著很可愛。
“不吃,謝謝?!蔽覍⑻字侵浑u的黑色塑料袋放車上。
到了下午,感覺陰涼之氣起來。
想著葉德全已經(jīng)死了,卻又不是陰魂,又吃雞血拌香灰米,看樣子就是傳說中的死而不僵的“活尸”了。
想著僵尸之類的,到了晚上要吸人血,我就感覺有點發(fā)毛。
畢竟蛇咬我不怕了,可僵尸,還是有點恐怖。
忙擺手道:“謝謝您啦,我先去了?!?br/> 可葉德全在他老伴的催促下,已經(jīng)攀上李子樹,用那個新編的竹籃子,已經(jīng)開始摘了:“李子酸,我們不吃,現(xiàn)在村里也沒什么娃娃了,你年輕,拿回去吃?!?br/> 他說話很清楚,而且說的時候,趴在樹上,低頭看著我。
大有我不要,他就撲下來咬死我的意思,我只得停下來。
他摘得很快,沒一會就鋪滿了籃子底,還抓著幾個鮮紅的李子,朝我晃了晃,示意我接著。
我忙扯著上衣,接住。
李子長得很好,鮮紅上裹著白霜。
“吃,吃?!崩咸χ覕[手,眼里盡是慈愛。
我坐在她旁邊的小板凳上,看著她:“奶奶好?!?br/> 她呵呵的笑著,抬眼看著葉德全在樹上摘李子,那雙眼睛居然清明得很,并沒有和老年人一樣變得渾濁。
頭發(fā)也一絲不茍的梳子,衣服干凈整潔,連手指甲都收拾得整整齊齊。
身上別說異味,甚至帶著洗衣粉的香味。
陽光落在她身上,有著淡淡的影子,可似乎又有點不太對。
我一時也想不清什么,只是隱隱感覺秦米婆沒說,可能隱藏著什么。
“喏。”葉德全這會摘了滿滿一籃子的李子,連同籃子遞給我道:“吃不完洗咯,用鹽腌腌再吃?;@子我自己編的,你們用來摘菜什么的,也可以。”
“別多吃……,牙酸?!崩咸澏吨郑吨粔K洗得發(fā)白的帕子給葉德全擦汗:“擦擦?!?br/> 葉德全接過帕子,朝她笑笑,居然從口袋掏出幾個紅得發(fā)黑的李子:“這個當(dāng)陽熟透了的,不酸,我去給你洗洗?!?br/> 我看了看籃子里青紅相加的,再看看葉德全手里那兩人紅黑得發(fā)軟的李子,瞬間感覺被這兩人喂了一口狗糧。
不過他們二人的世界,好像我也摻不進(jìn)去,等葉德全出來,我道了謝,拎著那籃李子就回去了。
路上盡是他們那樣靜謐的坐在樹影下,相視一笑的模樣。
到家里,阿寶正在幫秦米婆撿谷子,見到我拎著李子回來,流著口水就跑了過來。
他走路已經(jīng)挺穩(wěn)了,可他跑得太快,我還真怕他摔著。
忙一手拎著籃子,一手抱著他。
又將那只雞拎進(jìn)去,讓秦米婆收拾一下。
到這會才想起來:“我們天天吃雞啊?!?br/> “村里人給的?!鼻孛灼艙Q著煤球,沉眼看著我道:“知道你在這里,還養(yǎng)著個娃娃,雖沒見過,但還是時不時的有送只雞過來?!?br/> “她們不敢碰到你,就偷偷送我了。”秦米婆聲音唏噓,沉笑道:“人就是這樣,有時怕,卻也有著憐憫之心。”
看樣子墨修和秦米婆說了我的情況,怨恨太過,導(dǎo)致我心性有點變。
所以秦米婆現(xiàn)在特意跟我講人性的真善美嗎?
懷里的阿寶看著李子,聞著果香,嗚嗚的要吃。
我將他放下,洗了一盆給他:“那葉德全老兩口?”
“都死了。”秦米婆呵呵的低笑,沉聲道:“你感覺哪個更厲害?”
我咬著李子,想著那樣的兩口子,卻都死了。
只感覺嘴里的李子又酸又澀,連嘴都張不開了。
“應(yīng)該是老太太吧。”我想著兩人被日光照著的樣子。
葉德全一露在陽光下,身上就冒出了煙塵,可老太太沒有。
“嗯?!鼻孛灼泡p嗯了一聲,朝我道:“葉德全是個好人,他婆娘嫁他沒兩年,腰就摔斷了。他就這樣照顧了她幾十年,收拾得清爽利落。”
“以前老太太喜歡吃果子啊什么的,就在屋前屋后種滿了果樹。其實說是他照顧老太太,可沒了老太太,他也活不成?!鼻孛灼艙炝艘粋€李子,咬了一口,唆了口氣:“唉,可惜了?!?br/> 她撿的那個只紅了一小半,肯定不甜,酸得她眼睛直瞇。
我挑了兩個紅透的,一個給她,一個給阿寶:“我來收拾雞吧。”
廚房光線暗,我把燙過的雞搬到外面屋檐下,秦米婆抱著阿寶出來,坐在一邊跟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