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將我邀請到了他的家中。
雖然說是村長的家,但是從外面看上去與其他屋子并無不同,內(nèi)部也沒有多少家具和擺設(shè),地面上連地板也沒有鋪,就是與室外相同的土地,而僅有的一些諸如桌子、凳子等等的家具也都相當(dāng)簡陋,都是用粗糙的木工活做出來的。按照我一路上從村子外圍走到這里的見聞來看,其他村民的家好像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甚至更加簡陋,村長家已經(jīng)稱得上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了。貧窮和落后……這是我對這個村子的第一印象。
他帶著我在一張木頭方桌旁邊坐下,然后讓自己的兒子去里間做菜。畢竟是在別人家里,而且對方還好心地幫助了我,我也不能太隨便,只好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
不過一會兒,就有兩碗米飯和一盤素菜被端上了桌面。村長直接招呼我吃飯,跟我攀談起來,而他的兒子還在里面燒其他菜。
我懷疑村長在套我的話,盡管這么懷疑幫助自己的人不是好事,可我也必須承認(rèn)自己的確是來歷不明的可疑人士,他會試探我的來歷也在所難免。問題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的來歷是什么,總不能直接告訴他:我是來自于其他世界的調(diào)查員,把我?guī)У竭@里的是一個叫守秘人的家伙……先不論他信不信,我肯定不會如實說出這種內(nèi)容。因此在他旁敲側(cè)擊我的來歷的時候,我也只好用模棱兩可的話蒙混過關(guān)。
他絕對無法從與我的對話中試探出我的真實來歷,反倒是我試探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這并不是因為我有著高深的套話功力,純粹只是因為我實在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他隨便說幾句話,里面就包含著之前的我所不知道的信息。
比如說,我所在的這片土地,是處于一個叫作大和的國家的統(tǒng)治下。
這個大和聽上去與我居住的世界的日本關(guān)聯(lián)甚深,不過經(jīng)過短暫的交流,我意識到,雖然這里的大和與古代日本在風(fēng)俗上有著諸多雷同之處,但實際上依舊是不同的國家。大致地說,把它當(dāng)成異世界的古代日本看待也未嘗不可,卻不能在細節(jié)上將其混為一談。
“年輕人,你是武士嗎?”村長突然問。
“武士?”
“怎么,你不是嗎?”他問。
武士,在古代日本,這好像是指擅長武藝的軍人階級,或許在這里也差不多吧。
我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寧海是不是武士,只好堅持之前的說法,說:“我只是一個旅人?!?br/> “明明只是一個旅人,卻帶著這么好的刀?”
“我還沒把它拔出來,你就能知道這是好刀嗎?”
“好刀配好鞘?!彼α诵?。
這句發(fā)言令我感覺他不像是一個居住在偏僻村子的農(nóng)民。
沒過多久,我就吃完了這一頓飯。在別人家吃別人免費提供的飯菜比想象中更加令我坐立不安,而且飯菜也不可口。當(dāng)然,作為被幫助方,我不可能會把這種沒禮貌的感想宣之于口。
村長的兒子遞給了我兩張棉被和一個枕頭。我再一次向他們道了謝,然后轉(zhuǎn)身離開了。
幾分鐘后,按照村長指的路,我來到了一座林間的廢廟前。
接著,我抱著棉被和枕頭,將門向內(nèi)推開。
廟的面積不大,但是比起村民們的茅屋卻又大了一圈,里面的地板布滿了灰塵,房梁上也結(jié)滿了蜘蛛網(wǎng),沒有擺設(shè)和神像之類的物件,空空蕩蕩、家徒四壁。如果不是村長對我提過,我甚至不會把這里聯(lián)想成廟宇,因為這里面真的是一件東西都沒有。
不過,這個廟好歹鋪了木質(zhì)的地板,而且屋頂也是完整的。
見周圍沒有人,我也不再裝模作樣地抱著棉被和枕頭,而是直接用念力舉起了它們;緊接著,我又抬起右手,憑空揮了兩下。
一陣烈風(fēng)驟然卷起,從地板上吹過,將積滿的塵埃統(tǒng)統(tǒng)吹跑。
這是利用念力操縱氣流的技巧。
雖然氣流是不可見的,但是我能用皮膚感受到它,進而完成粗淺的控制。
然后,我把棉被放到了一塵不染的地板上,轉(zhuǎn)身關(guān)上了門。
……
次日,清晨。
在冰冷的空氣中,我緩緩地清醒了過來。
外面有奇怪的動靜。
我掀開了棉被,直接站了起來。
在昨晚睡覺的時候,我并沒有把衣服和褲子脫掉,只是解下了武士刀而已,一方面是天氣太冷,另一方面是這并不親切的睡眠環(huán)境令我對寬衣解帶有些抵觸。在奧西里斯號上睡覺的時候,我其實也沒有脫過衣褲,不過那時候也有對意外發(fā)生的擔(dān)憂和對共處一室的團子的顧慮混入其中。
吱呀一聲,我推開了老朽的木門。
門外的不遠處,有一個十四歲左右的女孩站在空地上。
她穿著一身皂色的布衣步褲,有著一頭鮮艷的及肩紅發(fā),身材瘦弱,此刻正背對著我,好像正在空揮什么東西。因為我在推門時發(fā)出了聲音,所以她立即就停下了動作,回頭看向我這一邊。她的正臉很漂亮,五官標(biāo)致,帶著些許這個年紀(jì)應(yīng)有的朝氣和稚氣,額頭上不知為何綁了一圈白布。
我注意到,她的右手握著一根木棍,剛才她就是在揮動這個玩意。
她驚訝地說:“你是誰?”
“我是寧海?!蔽胰鐚嵒卮稹?br/> “我不是在問你的名字啦?!彼f,“我沒有見過你這張臉,你是外地人嗎?”
“是的。”我走了過去。
剛才離得稍遠,所以我沒看見,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她的雙眼也是紅色的。
另外,她的皮膚既白又嫩,像是嬌生慣養(yǎng)出來的女孩,與那些村民的區(qū)別很大,不過她穿的衣服卻和村民們沒有區(qū)別。
“你是村子里的人嗎?”我問。
“是啊,一看就知道了吧,這附近也沒別的村子?!彼硭?dāng)然地說。
然后,她主動地迎向我,走到了我的跟前,又繞著我走了兩圈,一邊走一邊發(fā)出了好像思考一樣的沉吟聲。突然,她將木棍丟到了一邊,左手掀起我的袖角,右手撫摸著布料,一本正經(jīng)地觀察了起來。
因為我穿的是和服,衣服的袖子又寬又長,所以她的動作沒有讓我跟著動起來。
“怎么了?”我問。
“你……”她嚴(yán)肅地說,“你穿的衣服好奇怪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