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犯了常識性錯誤,先已將源賴一族訂正為源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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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守派武士正在與惡鬼交易。這一條情報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保守派的用意是養(yǎng)寇自重,以惡鬼這一外敵的存在維持武士集體的地位,可即使他們因此而消極怠工,激進派也會銳意進取,所以他們?yōu)榱吮WC自己的利益,就會選擇在暗中站到惡鬼這一邊。無論是主張中斷對惡鬼的鏟除工作,還是與惡鬼進行交易,雖然都看似匪夷所思,但只要抓住了這個核心,就沒有什么難以解釋的地方。
當初試圖刺殺我的貴族青年無疑也是保守派陣營的武士,他的目的就是阻止我將密文送到討鬼寮主手中,以免暴露保守派與惡鬼有交易的事實。
“可惜,只有這一紙密文的話,依舊不能成為決定性的證據(jù)?!卞贾鬟z憾地說,“只要他們辯解密文是偽造的,咬住這一點不放,我們也難以還擊;不過,既然已經(jīng)知道他們與惡鬼有暗中交易,那么我們接下來就有調(diào)查的方向了。”
我看著他手中的密文,問:“他們在交易什么?”
“保守派答應惡鬼,會為它們提供茍延殘喘的藏身之處。”他說,“作為交換,惡鬼必須從它們過去保存的角的庫存中提取一部分,交給保守派?!?br/> “他們想要研究鬼切的鍛造技術?”
“應該是這樣?!彼c頭。
保守派主張不根絕惡鬼的理由,主要是為了預防鳥盡弓藏的下場,其次是為了保證鬼切的主素材的延續(xù)。
若是惡鬼被徹底消滅,那么理所當然地,世界上留存的惡鬼之角就不會繼續(xù)增加,鬼切的數(shù)量上限也會被定死,這對于希望保證武士地位的保守派來說自然是絕對的噩耗;另一方面,研究鬼切的鍛造技術的實驗也需要消耗大量的惡鬼之角。如今的人類尚未解明鬼切的制造原理,以現(xiàn)在的消耗速度,說不定在好不容易研究透徹之后,可供使用的角就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
每一把鬼切都是從不可重復且無法理解的意外中誕生的,我所擁有的鬼切也不在例外。
有好事者曾經(jīng)調(diào)查過這一把鬼切的過往:四十年前,鄰國有一個才華橫溢的貧窮詩人,他與一名美麗的貴族千金締結了戀情,互相約定要白頭偕老;然而他們的戀情卻在一次幽會中被千金的嚴厲雙親發(fā)現(xiàn),之后受到了極大的壓力。為了能夠長相廝守,千金與詩人私奔,逃到偏僻的鄉(xiāng)下村落,過上了清貧卻幸福的生活。
可有一日,一頭雄性惡鬼沖入了村落,將詩人打成重傷,當著他的面殘忍地吞噬了懷孕中的千金,隨即心滿意足地遁入了附近的山林。遍體鱗傷的詩人抱著千金僅存的頭顱無聲地哭泣了七天七夜,正當村民們都以為他已經(jīng)渴死餓死了的時候,他卻突然站了起來,緩緩地走進山林之中。一天后,他拿著一根鮮血淋漓的角回到村中,徑直走入了一家鐵匠鋪,本應從未學過鍛造的他開始以鐵與角為素材鍛造刀劍。鐵匠與學徒被他精妙絕倫的技巧震驚得目眩神迷,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鍛造已經(jīng)完成,而他本人則在刀身上銘刻了逢鬼必斬四字之后突然跌倒在地,從此再也沒有醒來。
這就是逢鬼必斬之刃的由來。其他的鬼切也有著相應的故事,基本上都如同荒誕不經(jīng)的怪談一樣,卻都是真實發(fā)生的事件。人們從這些各自不同的經(jīng)過中總結出了三個共同點:第一,鍛造鬼切必須加入惡鬼的角;第二,工匠無一例外都會賦予鬼切一條絕對不能違背的武士道;第三,成功鍛造出一把鬼切的工匠必定會陷入再也不能醒來的長眠。這些工匠有不少直到今天都在被討鬼寮精心照料,可他們卻仿佛失去了自己的精神與靈魂,只留下了一具徒有生命的肉體。
討鬼寮希望獲悉鬼切的鍛造技術,進行過諸般嘗試,始終不得結果。戒懼武士的大臣們已經(jīng)以不需要繼續(xù)增加鬼切為由叫停了這項開支極大的實驗項目,卻無法阻止保守派的私下努力。
無論是與惡鬼交易也好,積極地研究鬼切鍛造技術也罷,保守派在這些事情上都表現(xiàn)得一點都不保守。
我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既然他們正在與惡鬼交易,那么……”我推測著,“他們會不會再與惡鬼進一步地合作?比如說,復活酒吞童子?”
“復活它?”寮主微微一頓,“這個可能性……不能否認。即使有保守派的資助,我們根絕惡鬼也是時間問題,失去了鬼王與四大天王的它們就是一盤散沙。如果我是保守派,哪怕明知酒吞童子的恐怖……不,他們應該不至于做到那種地步。復活一百頭四大天王都比復活一頭酒吞童子來得安全?!?br/>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對酒吞童子的忌憚。
“好在,即使他們想這么做也做不到。”他接著說,“整個大和,只有兩個人知曉酒吞童子的角的位置:一個是陛下,另一個是負責主持結界的陰陽師。前者絕對不會支持保守派養(yǎng)寇自重,后者則是我的忘年交,我了解她。即使陛下說了,她也絕對不會說?!?br/> “也就是說,惡鬼中間流傳的那一條信息,果然是謠言嗎?”
“不,我也不那么想。”他似乎不打算妄下結論,“還是慎重地防備一下吧。他們或許會用其他辦法找到這個角。這件事情,我會繼續(xù)追查下去?!?br/> ……
談話結束之后,我離開了討鬼寮總部。
因為密文已經(jīng)解讀出來了,所以守秘人也給我發(fā)了新的短信指令,內(nèi)容如下:
“阻止酒吞童子復活?!?br/> 看過這一條短信,我立刻意識到,酒吞童子復活的可能性果然還是存在的。平安城是惡鬼絕對無法進入的領域,在這個地方,只有保守派才有策劃這件事情的嫌疑。
我想起了這三天收集到的情報,里面就有關于酒吞童子的傳聞。
酒吞童子是極少數(shù)能夠化成人形的惡鬼,外表與人類的美少年無異,長有一頭紅發(fā)、一根獨角,具備尋常鬼切無法傷害的強韌肉體與無人可敵的夸張運動能力。據(jù)說它在跑動時,經(jīng)過的路線會形成強勁的沖擊波與爆炸聲,并且還會帶出一片白霧氣體,轉(zhuǎn)眼間就能從戰(zhàn)場的一處跑到另一處,單槍匹馬鎮(zhèn)壓全場。這種種描述在出身于現(xiàn)代社會的我來看,無疑是它的速度已經(jīng)超越音速的明證。有如此本事,也難怪會有討鬼寮所有武士一起上也不是對手的說法。它或許連出手都不用,只要在武士們中間跑一圈就能打敗所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