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玉瓚停留空中的手緩緩落下,她坐到肖墨生旁邊的凳子上,輕聲道:“想喝酒的話,府上還有很多,跟我回去吧,我保證。。能喝醉的?!?br/>
他就是想醉。
肖玉瓚清楚,有時候想要逃避并不是什么可恥的事情,一個人的情緒沒有辦法得到宣泄的時候,強逼強求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果然,肖墨生聽了肖玉瓚的話,立刻就乖乖點頭說,站起身來準備跟她回家了。
王博衍跟周芋白在外面說話,詢問了一下那個店小二的傷勢重不重,周芋白癟嘴說就是劃了個小口子,流了點血看著嚇人,擦點藥酒包一下,明天估計就沒事了,就這破事,嚷嚷著騙了好幾兩銀子,這不就是擺明了搶劫么?
王博衍沒說什么,只道沒事就好,順便把那幾兩銀子還給了周芋白。
周芋白原本是不想要的,她在衙門當差就是圖一個自己喜歡,賺不賺錢的都不要緊,她又不缺這幾兩銀子,但王博衍堅持要給她,感謝她把事情壓下來,還幫忙照顧肖墨生。
周芋白嘿嘿笑,也不是矯情性子,既然王博衍給了,她也就收下了。
肖墨生跟著肖玉瓚出來的時候,周芋白還拽著肖玉瓚的袖子同她說過幾天休息了去找她玩兒,說完看了肖墨生好幾眼,見他神色如常,依舊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強行壓下自己心頭的好奇,知道這時候可不是瞎問的好時候。
一直把三人送上了馬車,周芋白才揮著手目送馬車走遠。
她伸了個懶腰,枕著腦袋往衙門里面去,坐回自己的靠椅上接著剝花生米的時候,才得空想想。
想了半天,沒頭緒,反倒是覺得肖墨生這性子,默默喝酒解愁,也不像是會主動挑事打人的樣子,肯定是那個小二說了什么話刺激到他了才對,不過這時候她也不能徑直又跑去問那個小二到底說了些什么,她這么兇神惡煞的去,他肯定也不會說實話,指不定又編一堆瞎話出來,這情況周芋白也算是遇得多了。
嘆口氣,周芋白把花生殼一扔:“不想了不想了!準備收工回家!”
而此時在馬車上的三人,都保持著沉默。
王博衍伸手握住肖玉瓚的手,倒是讓她安心不少,回府之后承安一路領(lǐng)著肖墨生回自己的院落里去,王博衍叮囑備幾壺上好的酒先送過去,見肖玉瓚緊趕著就要跟著肖墨生去,伸手把她拉住了。
“玉瓚,你別去了?!蓖醪┭軘堊⌒び癍懙募珙^,知道她著急,但這個時候反倒是關(guān)心則亂,“我去陪墨生喝幾杯?!?br/>
肖玉瓚皺眉:“你明天還要上朝,喝那么多酒可怎么行?還是我去跟墨生談?wù)?,這孩子最依賴我了,從小便什么事情都跟我說的?!?br/>
王博衍沒松手,把她往自己面前拉近:“那這一次他為什么沒有跟你說了呢?”
肖玉瓚噎住。
的確,這一次,肖墨生什么都沒有跟她說,心里難受也好,痛苦崩潰也好,除了那一剎那控制不住決堤的淚水以外,姐弟兩沒有再過多的交流了。
他不愿意說,至少這一次,他什么都不愿意說了。
不是對肖玉瓚沒有了信任,也不是心里面有了什么隔閡,只是因為不知道從哪里開始說,要怎么說而已。
曾經(jīng)的小男孩已經(jīng)長大了。
他沒有王博衍那么幸運,曾經(jīng)丟失的人還能好運的找回來。
紫苑也沒有肖玉瓚那么幸運,擁有家人的保護和好友的支撐。
她去了又能怎么樣呢?能跟肖墨生說些什么呢?說你不要這樣,你要振作起來,紫苑姑娘也不會愿意看見你這樣的,你過兩日還要進宮,還要做官。。
這些不能讓肖墨生釋懷,更不能讓他振作起來。
這一刻肖玉瓚突然覺得無能為力,她只是一個很渺小的人,或許她曾經(jīng)在很努力的去成為一個很偉大的人,但現(xiàn)在這一刻,她只是一個連自己弟弟都不知道該怎么安慰的人。
王博衍的手很暖,他撐住自己,就像是撐住了一片天,見肖玉瓚不再堅持要去,王博衍才抱了抱她,輕聲道:“我去陪陪他,想喝酒也好,想說話也好,男人之間總歸是更好互相理解一點的,他的心情。。我懂,換位思考,如果是我失去了你。。我可能比他還要。?!?br/>
王博衍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等待和尋找,這個事情他比任何人都有說話權(quán),也誠如他所說,肖墨生長大了,已經(jīng)是個男人了,這種時候王博衍去,比自己去更好。
“好?!毙び癍懰煽谕讌f(xié),拽緊了王博衍的衣袖,“我等你回來?!?br/>
王博衍抬手摸她的腦袋,用力環(huán)緊她后才慢慢松開,讓小椒和肖玉瓚先回去:“別等我,早些上床休息。”
說完,又拉緊她的手使勁握了握,朝著肖墨生的院落遠去了。
小椒攙扶肖玉瓚站著,直到王博衍的身影消失在小道上,小椒才輕聲喚了肖玉瓚一聲:“小姐。。咱們回去了吧,奴婢給你泡杯茶,急匆匆這樣趕過去又跑回來的。?!?br/>
肖玉瓚搖了搖頭,示意不用,她半垂眼眸嘆了口氣,突然就捂著臉蹲下了。
小椒不知道她怎么了,趕緊也蹲下身來:“小姐,你怎么了?”
肖玉瓚依舊還是搖頭,不知道要怎么說。
那天初見,她是不是應(yīng)該追上去的?
明明看到了,四目相對,也察覺到了紫苑的不對勁,為什么沒有追上去?為什么不果斷一點?
她如果執(zhí)意要上去攀話詢問,難道王博衍會攔著自己么?他肯定不會的。
以她的身份,想要和紫苑單獨說兩句根本不是什么難事,如果那天她能夠問紫苑一句,為什么要來這個地方,剛才是在看誰,為什么見了她就要跑,那么不管紫苑如何回答,她都一定會在意,更在意這個姑娘一些。
如果那樣的話,是不是就能夠更早一點得知紫苑的身份?
肖墨生現(xiàn)在,是不是也就能救下紫苑的性命,而不是拿著一枚鈴鐺,抱憾終身?
肖玉瓚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是沒有道理的,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發(fā)抖的心臟,衙門來人說肖墨生傷人的時候她是真的嚇壞了。
她怕肖墨生真的想不開做了什么傷害自己的事。
失了前程,一蹶不振。
那么紫苑的期盼,她的死亡,都變成了毫無意義的事情。
她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的那個時候,終于深知自己的渺小和懦弱,深知自己的無能為力和自以為是,她想要保護世人,世人卻唾棄于她。
而今她只想保護家人,卻依舊沒能在該做出正確判斷的時候果斷出手。
她變得畏手畏腳,若是當年。。若當年的她,一定會不顧一切的追上去,她哪管那么多眼光不眼光,定然是要多問幾句的。
蹲在這里半響,肖玉瓚才拿下了手來,她長時間沒有眨眼,眼睛有些干澀泛酸,把手遞給小椒重新站起來以后,肖玉瓚才歉意的笑笑:“對不起,把你嚇壞了吧?”
可不是要嚇壞了?小椒都準備要不管不顧的跑去把王博衍喊回來了!
“小姐,你別嚇我啊,少爺已經(jīng)不好了,你千萬要好好的?!毙〗仿曇舳紟Я藥追挚耷唬@些事情,怎么就一件一件的往他們肖家頭上落呢?
但還沒完,顯然是沒完,紫苑的事后還藏著更多的事情,云娘和周臨的事情也依舊是冰山一角,百萬軍餉背后的驚天主謀一旦被挖掘出來,皇上斷然不可能容下!
而今解語和寧慕心被牽扯進去,就意味著王博衍已經(jīng)被崔有懷盯上,他不肯放過解語和寧慕心是一回事,如今為著紫苑的身份,肖墨生和王博衍也同樣不會輕易放過了尚書令。
肖家,王家,再加上許冬榮和姜承宇,指不定周芋白那個小丫頭也要進來參合一腳,朝堂之爭,孰勝孰負,現(xiàn)在才剛要開始!
風雨欲來。
小椒扶著肖玉瓚回到漪瀾院里,一個勁兒的跟她說話給她解悶,生怕她再自己想不過去折騰自己,幾年前的事情小椒真是怕極了。
不過好在肖玉瓚站起身來之后便沒事了,她聽王博衍的話,坐了會兒之后便讓小椒燒熱水準備梳洗,正在摘頭上的簪子,承安從外頭匆匆進來,探頭問了小椒一句:“少夫人睡了嗎?”
小椒說沒睡呢,下意識心慌就問他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事情又鬧起來給老爺和夫人曉得了?
承安搖頭說不是,這事兒周芋白處理得及時,樓上都是包廂,也沒出什么大事,稍微搪塞過去,當時沒鬧起來,也就傳不出太遠,老爺和夫人都歇下了。
那這個時候了能有什么事兒?小椒困惑的看承安一眼,讓他進來說話。
承安瞧見肖玉瓚正在取耳環(huán)和頭上的簪子,趕忙上前道:“少夫人,來客了。”
大晚上的,來什么客?
肖玉瓚手上的動作停下:“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