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寶琴那性子,越是得不到就越是要。
她年紀還太小了,年歲太小的時候喜歡上的人總是淺表又固執(zhí)。
是真的喜歡么?
可能也只是到喜歡為止了。
她把那種固執(zhí)當作是自己的盔甲,也當做是自己的倔強,不肯脫下,不肯舍下,也不肯去看看自己的心,究竟裝著什么。
王博衍一直沒有當回事,他以為時間久了,姜寶琴會懂得放棄,也會再遇上另外的人。
現(xiàn)在看來,還是要有雙手,幫她一把。
他思襯著肖玉瓚懷孕這事應該不出幾日就能傳到姜寶琴的耳朵里,且這段時間新官上任,皇上也沒有時間管她這點兒女情長的事情,所以王博衍不急,他不急,肖玉瓚也勉勉強強不急。
果然,不出三天,姜寶琴就自己找上門來了。
她要面子,不肯說自己是因為知道肖玉瓚懷孕的消息著急了慌不擇路闖上門來的,到了門口被小廝問道郡主有何事造訪的時候,才噎了半天現(xiàn)想理由。
門口的小廝也不敢催促姜寶琴,就這么眼巴巴的等著,姜寶琴憋了半響,想起來自己和肖玉瓚的比賽還沒完成,立刻就底氣十足的嚷嚷著要見肖玉瓚,問她什么時候把賽馬大會沒有比完的繼續(xù)給比了!
小廝覺得姜寶琴應該不是為了這事兒來的,但不敢跟郡主叫板頂嘴,只能小心翼翼的提醒一句:“郡主,我家少夫人有孕了,不能騎馬,也不能打球,郡主說的比賽。。估計得明年這個時候等少夫人出了月子。?!?br/>
“你說了算是嗎?!本郡主在這里跟你廢話那么多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是不是?!”說完姜寶琴就推了人往里面闖,走到半路被承安給攔下來了,承安遞眼色讓那兩個守門的小廝回去當差,隨后才對著姜寶琴行了個禮。
看見承安,姜寶琴火氣消下來一些,冷冷道:“我要見你家少夫人?!?br/>
承安樂呵呵的笑起來:“郡主來得正好,請郡主隨奴才來。”
姜寶琴被承安的態(tài)度搞得有點轉不過彎來,不過既然請她往里面去了,姜寶琴還是很受用的,乖乖跟著承安往府邸深處走,越走越安靜,到了處她以往都沒有來過的小苑里,才發(fā)現(xiàn)里頭的涼亭里擺了張大桌子,裝飾的很精妙,像是有什么大宴的模樣,承安領著姜寶琴先到亭子里面落了座,湊近了才發(fā)現(xiàn)那桌子矮的很,還專門設計了旋轉的功能,所以圍繞桌子擺放的都是軟墊,每個人還有搭腿的毛毯。
姜寶琴脫了鞋往軟墊上一坐,后靠就是涼亭的邊沿,也用毛氈子掛了一圈,軟乎乎的,還能枕腦袋,不錯,挺舒服:“人呢?”
承安笑:“郡主稍作,待會兒少爺和少夫人便過來了?!?br/>
說完,招了招手,遠處等著伺候的下人們趕緊端來了茶水和果盤,一副好生伺候的模樣,讓姜寶琴能舒舒服服的靜候一會兒。
承安走遠以后,姜寶琴傻了。
她往王家來找王博衍可不是一回兩回了,但回回都一定說不上兩句話,茶喝不完一盞便被王博衍以各種各樣的理由送走。
今兒是怎么了?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出門撞了鬼了?還是白日里打盹兒,根本就是在做夢?
姜寶琴不太想的明白,也就不想了,反正來都來了,讓她坐下喝茶吃水果,她反倒是沒有之前那樣迫切著要見到王博衍的心情了。
就很奇怪,他越是躲著不見,姜寶琴越是心里癢癢的。
現(xiàn)在王博衍突然對她好起來了,姜寶琴又覺得好像就是那么一回事,并沒有她心里面想的那么的雀躍。
一旁的丫鬟都不敢跟她說話,姜寶琴也不屑跟她們說話,隨便吃了點后覺得無聊,便靠在后面的軟毛氈子上發(fā)呆。
承安說稍等一會兒,這一等就是兩炷香的時間,氣得姜寶琴差點把桌子當場給掀了,一群丫鬟輪流上前去勸,這才把姜寶琴勉強勸住。
好在第三杯茶端上來的時候外面終于有了動靜,不然的話小丫鬟絲毫不懷疑姜寶琴能把這杯茶直接摔到她臉上來。
來的人還不少,姜寶琴聽動靜,至少得有四五個人。
果不其然,她回頭一看,人更傻了。
來得烏泱泱一群人,粗略看過去,她竟然還全都認識。
常守常護兩兄弟身后跟著許冬榮和姜承宇,周芋白那死丫頭難得沒跟姜承宇搭話,不知道在問肖墨生什么,搞得肖墨生哭笑不得,正低頭跟她解釋。
最后才是肖玉瓚和王博衍,八個人,往姜寶琴所在的地方過來了。
姜寶琴收回視線,看了一眼自己的位置,正好在涼亭中心,待會兒他們坐下來,把她包圍住,涼亭的出口在她的對面,幾步的距離,卻好像隔得特別特別遠。
感覺怪怪的,但姜寶琴還是撐著自己的身份愣是動都沒有動一下屁股。
奇怪的是,這群人似乎都知道她會來一般,一個接著一個的喊郡主好,然后落座,姜寶琴全程傻眼,不知道該怎么回應,只能冷著一張臉不說話。
所有人坐下,姜寶琴看著對面的王博衍和肖玉瓚,終于確定了,她。。被包圍了。
但是這一回又有不同。
她性子驕橫,在帝上京里面其實并沒有什么真心的朋友,這些人多多少少都被她罵過,現(xiàn)在居然這樣心平氣和的在她四周坐下來,和善的跟她打招呼,姜寶琴覺得很別扭,但又。。莫名的受用。
就連周芋白那個死丫頭今天都特別給她面子,笑得特別特別甜,搞得就姜寶琴一個人不自在。
明明是她上門來找肖玉瓚晦氣的,怎么好像她反倒變成闖進狼窩的小羊羔了?
雖然姜寶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怎么找肖玉瓚的晦氣,還能在王家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給打沒了不成?但就是心里面賭了一口氣,這會兒這口氣散了個七七八八了,姜寶琴才覺得自己現(xiàn)在坐在這里完全就是和最開始她的預想反過來了。
要是這群人冷著臉將她圍著,姜寶琴反倒是能夠理解,總之是趕著來護著肖玉瓚的,生怕自己把她生吞活剝了似的。
但現(xiàn)在這算怎么回事?
所有人落座后,便開始陸陸續(xù)續(xù)上菜了,儼然像是一場所有人都知道的宴會里卷入了一個姜寶琴這么個變數(shù)。
而她這個變數(shù),似乎又是必然存在一般,如果她今天沒來,這場宴會是不是并不存在?
姜寶琴覺得自己這個念頭特別荒誕,但是很快,荒誕的念頭就得到了解答。
王博衍舉杯,道今日所有人歡聚在此,是為了慶賀肖玉瓚有孕一事。
姜寶琴張嘴想說慶賀個屁!哪只眼睛看見她是來慶賀的了?!
話還沒說出口,周芋白就像是眼睛專門盯在姜寶琴身上一樣,搶先開口道:“郡主不舉杯嗎?郡主這樣大度大氣的人,肯定也是為博衍大哥感到高興的,對吧?”
姜寶琴噎住。
所有人都舉著酒杯望著她,王博衍更是一副期盼她回答的樣子,被周芋白一連扣下來兩頂高帽子,‘大度大氣’的姜寶琴快到嘴邊的‘懷孕有什么了不起’的話硬是沒說出來,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只能不情不愿的舉起了手邊的杯子,敷衍道:“恭喜?!?br/>
席間氣氛立馬緩和下來,恭喜聲此起彼伏,加上常護和周芋白兩個活寶在,拼著要比誰說的吉利話更多,誰給的祝福更真誠,說著說著又開始吹胡子瞪眼,站起身來擼袖子就又要打起來。
氛圍熱鬧,姜寶琴看得有點呆了。
她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在她跟前的那些閨秀們,要么就是規(guī)規(guī)矩矩唯唯諾諾,要么就是敷衍帶著點不耐,唯一會跟她當街吵嘴打起來的就周芋白一個,姜寶琴一直覺得她討厭,但是仔細想想,兩人這樣斗嘴,也不失為一種樂趣,比如看著面前的常護和周芋白打鬧,雖然嗓門大,但很明顯常護是逗著周芋白玩兒的,他臉上還有笑意,兩人之間相處只會讓別人覺得忍俊不禁,并不會讓人覺得這兩人關系差極了。
加上一旁借著勸和的名義煽風點火的許冬榮,場面一時十分混亂,就連王博衍的臉上都帶著他素日里極為吝嗇的微笑。
姜寶琴捏緊了衣角,不明白為什么這群人明明一個多月以前都還是互不認識的人,到了今天居然能夠像是認識了好多好多年的老友一般玩樂相處。
沒有經(jīng)歷過這樣的友誼和感情,從小生活在宮里,也從來沒有這樣的同齡人教過姜寶琴真正的友誼該是什么樣的。
誰也不是誰的附屬,真心坦然,才是朋友。
也不在乎于究竟要認識多久,幾次相談,就能確定大家究竟是不是一路人,友誼原本也就不分先來后到。
但姜寶琴不明白,她坐在這里看眼前的這些人,全都流露出了她從來沒有看到過的另一面。
比如一見她就橫眉立目要吵架的周芋白居然問她要不要喝酒。
比如一見到她就跑得比誰都快的許冬榮居然問她為什么不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