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
　　呵斥聲穿透清晨最后一層云霧，震得人神清氣爽。
　　
　　“站好，來……都給我過來，站好了。”
　　“別他媽盯著地面看，能看出花來？不用羞愧，用不著羞愧，反正你們的臉早就丟光了?！?br/>　　“挺胸！抬頭！目視前方，看著我的眼睛?！?br/>　　
　　立陽二中門口銅雕附近浩浩蕩蕩站了十幾號人，他們排成兩排，低垂著腦袋，背后的書包沉甸甸地往下墜。
　　沒睡醒的幾個被吼得瞌睡蟲都嚇飛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在原地哆嗦。
　　其中一位男同學(xué)沒忍住，抬起頭瞟了教導(dǎo)主任一眼，又將頭低下去，小聲道：“……瘋狗?！?br/>　　‘瘋狗’姜主任耳朵一動，隱約捕捉到了什么，抬手往隊(duì)列里一指，揚(yáng)聲追問：“還有誰在說話！”
　　
　　男人胸口劇烈起伏。鼻梁上掛著副金絲邊框眼鏡，卻沒有讓他看起來增加幾分儒雅和文氣，手里還拿著份考勤表，上頭記錄著每天遲到的人名，只要遲到超過三次就會進(jìn)入考勤表最后一頁——黑名單。
　　瘋狗這個綽號由來已久，是前幾屆學(xué)生取的，就這么流傳了下來。都說惹哪個老師也不能惹這位姓姜的教導(dǎo)主任，傳說中的瘋狗比更年期母老虎還可怕。
　　只見姜主任眼睛微瞇，從排頭踱步走到排尾，冷笑道：“——遲到。新學(xué)期開學(xué)沒幾天就給我玩遲到?！?br/>　　他從排頭走到排尾，突然停下腳步，其他同學(xué)正屏氣凝神，就聽姜主任聲音突然又大起來：“賀朝？你什么情況？！”
　　賀朝出列：“遲到。”
　　
　　“你這學(xué)期都住宿了，還能讓我在校門口抓到你，”姜主任示意其他人回去上課，單留下賀朝一位，“可以啊，違反校紀(jì)校規(guī)的能力真是讓人刮目相看?！?br/>　　賀朝表示自己是出來晨跑的，不小心看錯時間。
　　姜主任看著面前這人渾身上下清爽得不行，靠得近了還能聞到洗衣粉的味兒。
　　晨跑個屁，老年人散步還差不多。
　　姜主任也懶得跟他說下去，看看時間，已經(jīng)上課十分鐘，只說：“老規(guī)矩。”
　　“檢討，我知道?！辟R朝一邊倒著往前走一邊說，“中午我就送去您辦公室，再見姜主任?！?br/>　　眼看著賀朝馬上就要跑沒影了，姜主任忙道：“等會兒，你過來?！?br/>　　賀朝停下腳步。
　　姜主任：“你們班那個聯(lián)名書怎么回事？”
　　
　　經(jīng)歷一場風(fēng)波，徐霞雖然沒受到什么處罰，但去實(shí)驗(yàn)附中的事情肯定是泡湯了，上面見她認(rèn)錯態(tài)度良好，又念在她教書十幾年的份上，沒再追究下去。
　　不過讓校方頭疼的是，三班同學(xué)有換班主任的意愿。
　　賀朝一開始試著提這事，還以為班里沒什么人會響應(yīng)。這個班平日安靜地出奇，每個人默不作聲，沒想到這次大家對徐霞的意見都爆發(fā)了出來。
　　
　　劉存浩率先帶領(lǐng)自己的弟兄前來支援。
　　“辦她！”說話的是一個長得還挺精神的男生，尤其那雙眼珠子，看人的時候仿佛會發(fā)亮似的，“只要我們?nèi)鄥⑴c，就算最后失敗，集體犯罪一般都從輕發(fā)落?！?br/>　　劉存浩拍了拍那男生的腦門：“萬事通，你怎么那么消極，還沒有行動就想著失敗?！?br/>　　被稱作“萬事通”的男生說：“這不叫消極，這叫策略。這樣的事件我一口氣能給你舉十個——去年五班集體抗議老師霸占他們體育課……”
　　
　　賀朝本來在積極游說謝俞跟他們一起去找瘋狗。
　　謝俞指著劉存浩手里拿著的那張聯(lián)名書，上面已經(jīng)集齊了半個班的簽名：“我能在上面署名已經(jīng)很給面子了，明白？”
　　
　　姜主任攔下他沒說幾句就走了。
　　賀朝一路跑回教室，趁英語老師不注意，彎腰從后門溜進(jìn)去，然后輕手輕腳坐下，從肩上空空落落的包里拿出來一杯熱豆?jié){，推給謝俞：“給?！?br/>　　謝俞看著豆?jié){和吸管：“干什么？”
　　“喝啊，”賀朝把書包掛到椅背上，“你不是要無糖的。”
　　
　　自從知道和謝俞住對門之后，賀朝有事沒事就常常過去串門，當(dāng)然對于這一行為，謝俞表示并不歡迎。有時候賀朝起得早，還會去對面把謝俞也叫起來：“走，一起吃早飯去?！?br/>　　然后賀朝就發(fā)現(xiàn)謝俞這個人吃東西很龜毛，挑得很，不然寧愿不吃。
　　“豆?jié){，都是豆?jié){，有什么差別？”賀朝問。
　　謝俞：“我不喝甜豆?jié){?！?br/>　　學(xué)校食堂里豆?jié){種類沒那么多，校外早餐店里才有。賀朝本來是想謝俞幫了他那么大一個忙，請人家吃個飯，沒想到最后還成了跑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