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么消失了。
自稱白先生的男子,戴著玄狐面具,穿著暗紅色衣袍的奇怪造型。
這個世道特立獨行的人很多,有的為了名聲,奇裝異服也不奇怪。
但是澹臺洛水本能判斷,對方并不需要奇裝異服來弄出什么名聲,唯一的可能性大概就是……他不希望真實面目被人看到。
澹臺洛水產生了些許的好奇。
“他是不是長的又老又丑,所以……”
小聲的嘟囔然后立馬收住,擔心的看了看天際。
這個神出鬼沒的男人鬼知道會不會突然降臨然后給自己一巴掌?
還是藏在心底不要說出來比較好。
總的來說,今天對于自己而言堪稱奇跡的一天,堪稱新生的日子。
二十一年的鎖鏈終于破碎,境界重回巔峰。
對她而言最關鍵的還不是這些,她明白自己要走的路途了。
天地之間劍不是最無情的,人是最無情的。
多情也似無情,無情也似多情。
似乎從來沒人告訴過自己這樣的道理,或許有人說過,或許自己早就忘了。
只是卻沒有這樣的感覺,從未出現(xiàn)過。
大概,人總是會在一生中聽到許多的道理,但是大多數(shù)時候都不會放在心上。
只有最恰好的時間,最恰好的地點,最正確的那個人,在一縷清風吹過之際說出一句話。
就平白無故,讓人醍醐灌頂。
只是恰好而已……
她揚起頭,一步一步的往山道走去。
臉上的清冷與驕傲,仿佛重新歸屬與她,她仿佛終于想起了那個初見昆侖之時,意氣風發(fā)的少女。
一轉眼這么多年過去了。
青春似乎沒有老去,但是心性卻在紅塵里翻滾。
“……洛、洛水?”
驚疑不定的身影,在道路的前方出現(xiàn)。
澹臺洛水微微低下頭,她凝眸望去,是一個熟悉的老朋友。
或許不太對,畢竟自己似乎從來沒有將對方當成自己的朋友。
這樣似乎有些絕情,但是她已經不打算欺騙任何人了,自己的心是如何,那就是如何。
該什么感覺,就是什么感覺。
“李羨魚?!?br/>
“你……下來了?”
李羨魚就站在山道的中間,一身青衫的男子驚疑不定的凝望對方。
他驚訝的不只是這個女子竟然離開了鎖鏈,而是這個此時此刻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她的境界,她的氣息……
簡直就像是一掃糜頹。
如果說在鎖鏈上的澹臺洛水就像是河岸邊的一顆蘆葦,是隨時會被風塵吹走,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死在上頭的無根浮萍。
所以李羨魚才會那么經常的去看她,看著她的心境越來越差,看著她的境界越來越低。
他能做的不多,唯有在她放棄,或者準備自我了結的時候他就會出現(xiàn),讓她活下來。
他也知道自己這么做沒有什么意義。
或許如她將她自己鎖在參劍壁上的執(zhí)念那樣,她也成為了自己的執(zhí)念。
而現(xiàn)在所看到這個女子,似乎感覺完全不一樣了。
她就像是多少年前的光景那樣,驕傲冷冽。
是雪峰上的寒枝。
是萬仞山崖上的一柄利劍。
而女子對他微微點頭,一如既往沒有笑容,似乎都沒有多余的一點親近,連絲毫溫柔的施舍都沒有。
“下來了?!?br/>
李羨魚的喉嚨滑動了一下,他突然發(fā)覺自己的嘴唇有些干澀,是一種現(xiàn)實的發(fā)展突然脫離了自己的預期的不安與緊張。
“你的境界……恢復了?”
澹臺洛水想了想,“不僅僅是恢復了?!?br/>
她抬手,揮袖。
就在道路旁的一塊半人高的石頭,應聲破碎。
凌厲的劍氣仿佛還在空氣中殘留。
而碎屑在空中飛舞,飛過李羨魚的眼前。
“我更強了。”
“窺天境?”
“踏虛境一步之遙。”
“……”
李羨魚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好不容易花了這么多年,才抹平了兩人之間的差距。
因為對方境界的跌落,因為自己的長進,他才不至于站在對方的面前那么心虛,什么話也說不出口。
甚至連喜歡她都說了出來。
可是現(xiàn)在……實力的差距又出現(xiàn)了,那種熟悉的心虛,那種怎樣也無法坦誠開口的怯懦仿佛更加明顯。
原來實力的差距一直都沒有抹平,一直存在,就像是永遠不愈合的傷疤。
她是讓自己歡喜的春日暖陽,也是讓自己墜入冰窟的冬季飛雪。
“怎么做到的……”
男子的聲音干澀沙啞。
澹臺洛水當然感覺到這個男人的心思,他短瞬之間情緒的變化,只是她沒有道理去安慰,也不想如此。
或許這樣對他而言更好。
“突然就如此了,可能就是頓悟吧,可能是我終于等到了我在等的?!?br/>
“是什么?”
“一個道理,僅此而已?!?br/>
澹臺洛水如此說著,想起了那個身影。
出現(xiàn)了一晚上,卻仿佛在自己心里扎根的身影。
可笑的是自己竟然連對方長什么模樣都不知道,雖然也沒有什么好感。
但是比起面前對自己一直深情且溫柔的李羨魚,她不得不承認,那個白先生這么短暫出現(xiàn)的光景留下的印象卻要更深。
她走過去,然后在李羨魚的身邊經過,她要朝著熟悉的地方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李羨魚轉過身。
“洛水……”
“還有事么。”
“恭喜你了?!?br/>
李羨魚看著她沒有回頭的背影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