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輕臣知道警方已經(jīng)通知了遠在臨川的裴其華,那邊肯定會過來人。
而裴歌這會兒剛剛做了手術,現(xiàn)在人還沒醒。
江雁聲看著伸到跟前的手掌,隨后將目光朝裴歌臉上移去,眸光幽深,并未理會葉輕臣。
葉輕臣眉頭挑了挑,也沒覺得有什么,自顧地將手伸回來,他看了江雁聲一眼壓低著聲音問他:“是裴叔讓你過來的吧?”
江雁聲并未回答,有些情緒在腦海中過了一遍,而是說:“我記得她是一個人來這邊的。”
“嗯,剛開始是,后來我來了?!比~輕臣坐下,目光溫柔地望著躺在病床上的人。
“既然你和她同行,怎么她還會受傷?”
聞言,葉輕臣臉色有一瞬間的凝固。
臉上的溫和也散去不少,只因這人對他有一種莫名的敵意,并且這不是他的錯覺。
他再度看向江雁聲,問道:“你是誰?”
江雁聲握了握手指,目光從裴歌臉上掠過,轉身出去了。
葉輕臣看著他的背影,皺起眉頭,神情復雜。
這邊,江雁聲第一時間將消息告訴了裴其華,他言語克制謹慎:“您放心,她沒什么大事,外出的時候不小心跌了一跤,傷到了腿,人沒問題。”
那頭不知道說些什么,江雁聲道:“我已經(jīng)找醫(yī)生了解清楚情況了,她的腿估計得養(yǎng)一養(yǎng),恐怕得過一段時間才能回國?!?br/>
江雁聲回到病房門口,葉輕臣還在里面,從門上那個小玻璃窗看進去,穿著駝色風衣的男子背對著門,手掌照舊握著女人的手指,他嘴唇翕動著,隱隱約約有聲音傳出來。
江雁聲沒進去,轉身離開了。
轉眼到了晚上,他再度出現(xiàn)在醫(yī)院。
卻很不巧,在病房門口將將和葉輕臣撞上,葉輕臣手里提著飯盒,他朝江雁聲點點頭歐:“歌兒她醒了,但她還沒吃飯?!?br/>
說完葉輕臣開門進去。
江雁聲緊隨其后。
裴歌剛醒過來不久,精神不是很好,怏怏地抬眸朝門口看過來,視線里第一眼是葉輕臣,再然后目光便直接和江雁聲的對上。
她有些驚詫。
葉輕臣走過去,笑了笑:“歌兒,你餓了吧?附近有賣粥的地方,我吃著還不錯,有家的味道,你吃一點?!?br/>
裴歌朝他手上拎著的袋子看過去。
也不管江雁聲還在這里,她抬頭笑看著葉輕臣,半開玩笑道:“你在加拿大這么久,還記得家是什么味道嗎?”
說完她好像的確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是有些刻薄,便對葉輕臣說:“你守了我這么久,挺累的,你先回去休息吧?!?br/>
“這里沒人照顧你,我留下來。”他說。
裴歌朝江雁聲的方向看了看,“讓那個鄉(xiāng)巴佬照顧我就可以了?!?br/>
“歌兒。”葉輕臣叫她的名字。
裴歌看著他,但絲毫沒退讓:“我知道你很忙,你在挪威已經(jīng)停留了不短的時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你回去吧?!?br/>
“我留下來陪你?!比~輕臣還是說。
“我說了我不需要,有什么事等你回臨川咱們再說吧,”說著,裴歌看向江雁聲,用著命令式的語氣對他說:“送他出去?!?br/>
江雁聲轉頭看著葉輕臣。
兩個身高都差不多的男人,一個氣質(zhì)溫和但終究滿臉陰郁,一個克制冷漠但目光沉沉。
光外形上,兩個人幾乎看不出任何高下。
可裴歌知道,論身手,葉輕臣的手是拿筆桿子的,跟江雁聲這種不同,他打不過江雁聲。
葉輕臣深深地看了裴歌一眼,將手里的東西擱下,主動離開了。
病房里只剩下她跟江雁聲兩個人。
江雁聲走過來將床上的小桌子給她支起,隨后將一旁葉輕臣留下的粥拿過來,才剛剛打開保溫盒就聽到女人略冷漠地說:“我不吃,拿去扔了吧?!?br/>
聞言,他手上動作一頓,又將最上面已經(jīng)被他拿出來的隔層給放了回去。
重新蓋上,江雁聲幾乎沒停頓地拎著盒子兩步走到垃圾桶旁將它給扔了進去,動作干脆利落,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裴歌回頭看,眉頭逐漸皺起。
他走過來問她:“想吃什么?我去買?!?br/>
她覺得有些煩,讓他把桌子收起來,轉頭看著窗外:“沒胃口?!?br/>
過了幾秒鐘,她又問:“我爸知道了嗎?”
江雁聲扯唇:“我已經(jīng)站在你面前了,裴小姐覺得呢?”
她盯著天花板,難得有些惆悵:“又要讓他擔心了?!?br/>
裴歌盯著自己打著石膏的左腿,有些隱隱的痛傳來,她怎么覺著自己最近特倒霉?
她問江雁聲:“我這兩天就想回去,你去想想辦法?!?br/>
他看了眼她的腿,給了個答案:“恐怕不行,你至少得臥床一周。”
這一個晚上裴歌都沒睡好。
她腳上的傷有些疼,有些時候折磨的她都睡不了,病房里安靜成一片,她知道江雁聲就守在外間,心里還是稍微安心了些。
第二天,葉輕臣到醫(yī)院跟她告別,裴歌當時讓江雁聲擋在門口,并未見他。
等江雁聲走進病房,裴歌問他:“他人呢?”
“已經(jīng)走了?!彼f。
裴歌嗤笑一聲,望著窗外刺眼的金色陽光,搖頭:“我就知道?!?br/>
她低下頭,嗓音很輕:“算了?!?br/>
江雁聲看著她臉上豐富生動的表情,心里大概有了個大概,他說:“這會兒人還沒走遠,要不我去給你捉回來?”
裴歌皺眉:“?”
“你不是喜歡他么?”江雁聲扯唇道。
裴歌冷下臉來,“鄉(xiāng)巴佬,你少揣測我的心思,我喜歡什么東西我只會努力搞到手上,懂嗎?”
“那要是搞不到呢?”
她眨了眨眼,隨后說:“那就一起毀滅?!?br/>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命令他:“我餓了,你出去買飯,”頓了頓,裴歌扳著手指頭點菜:“我要吃中餐,味道最好跟食香居相近?!?br/>
江雁聲看了她幾秒鐘,隨后走了。
過了好久他才回來,裴歌看著面前擺著的一碗餛飩,心情一下down了下來,她噘著嘴不太樂意:“我不是說要吃中餐嗎?”
“附近都沒有,就這個?!彼荒槦o所謂的語氣。
裴歌心里堵了一把火,也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她把臉一別:“我不吃。”
“裴小姐真不吃?”他問道。
裴歌堅定:“不吃?!?br/>
“那行,我扔了?!闭f著他收拾東西準備拿去扔了,等走出幾步,裴歌咬牙盯著他的背影:“站住。”
男人回頭睨著她。
裴歌抿著唇,妥協(xié)了:“拿過來吧?!?br/>
江雁聲唇角勾了勾,走過去。
這里的飯菜味道自然不如臨川的地道,但也沒辦法了。
裴歌吃不慣當?shù)蒯t(yī)院的飯,又不能吃西餐,在醫(yī)院待了兩天就逐漸忍不住了,尤其是她腿還挺疼。
短短幾天下來,她人又瘦了一圈。
這天她賭氣將枕頭砸在江雁聲身上,心里難得委屈,她指著門的方向:“你走吧?!?br/>
江雁聲將枕頭撿起來順手扔到一旁的沙發(fā)上,被她吼了,臉上也沒什么情緒,他照舊是那副不動神色的樣子。
他說:“如果可以,我當然希望我立馬就能回去?!?br/>
裴歌冷笑:“那你回去吧,我現(xiàn)在給你機會,你麻溜地滾吧?!?br/>
他定定地望了她幾秒鐘,隨即轉身走了。
門關上,室內(nèi)一片安靜。
裴歌閉上眼睛,過會兒又拿過一旁的手機想撥電話,但終究是忍住了。
到了晚上,江雁聲又過來了。
那時候醫(yī)生正在給她的傷口換藥,剛剛裴歌得到了醫(yī)生的首肯,再過幾天她就可以出院回家休養(yǎng)了。
而早在下午的時候她已經(jīng)打電話跟裴其華商量好了,到時候她會乘坐專機回去,路上也沒有那么麻煩。
她看著來人,問:“不是讓你走嗎?你怎么又來了?”
他將手里提著的盒子順手放到一旁的桌上,裴歌一時分了神不知動了那個地方,一連串的連鎖反應,護士手上突然失了輕重,弄疼了裴歌的傷口。
她疼的沒忍住嚶了一聲。
江雁聲走過來,出聲讓他們輕點兒。
醫(yī)生脫掉手套,順勢就跟他說起裴歌的傷勢,期間也提到她過幾天就可以回家休養(yǎng),只要按時換藥遵循醫(yī)囑,她的腿傷可以好的很快。
江雁聲淡淡地聽著,時不時詢問兩句,專注而認真。
連裴歌自己都沒注意她看入了神。
男子操著一口純正的英式口音,字正腔圓,外文講的比她還要好。
等所有閑雜人等都出去,裴歌皺眉看著他:“你為什么會講英語?”
他看了她一眼,低頭將食盒里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拿出來,看她一眼反問道:“裴小姐很驚訝嗎?”
被她看出心思,裴歌也不惱。
她道:“你沒上過大學,連個高中畢業(yè)證都沒有,很難不讓人懷疑?!?br/>
“裴小姐大概是搞錯重點了,不是人有了什么就會什么,有了那些粉飾自己的東西你也不一定真的會。”他說。
裴歌掐著手心,“那你為什么會?你不是個鄉(xiāng)巴佬嗎?”
江雁聲將所有飯菜都整整齊齊地擺在她面前,筷子也一起放下,說:“你不喜歡學習,不代表別人也不喜歡?!?br/>
“……”
過了這一茬,裴歌才反應過來,原本充斥著消毒水味的空氣里現(xiàn)在完全被食物的香氣給占領了。
她低頭看著面前這些冒著香氣的飯菜,有一個湯還有兩道炒的小菜,看起來就挺讓人有食欲。
裴歌夾起來嘗了嘗,味道竟然十分地好。
她吃了兩口,抬頭問他:“你哪里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