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眾人已經(jīng)爭論過一輪兒,此時正在積蓄力量,準備再戰(zhàn)。
對于數(shù)據(jù)分析,大致分為兩撥。
一撥是以三位皇子為首的、和賈璉有仇的官員,比如戶部侍郎彭通,比如那位參奏賈璉的御史何新喬,比如吏部尚書、已經(jīng)投靠五皇子的王恕。
一撥當(dāng)然是支持賈璉那一派。比如慶惠帝本人,比如內(nèi)閣首輔張固,戶部尚書高亮,兵部尚書丁壽,刑部侍郎范慎。
范慎并不懂?dāng)?shù)據(jù)分析是什么,只是與賈璉關(guān)系好,又發(fā)現(xiàn)賈璉并不是無的放矢、瞎胡亂弄,轉(zhuǎn)了一圈兒竟然還升了官兒,對賈璉有信心,跳出來為賈璉助威吶喊而已。
眾人已經(jīng)圍繞賈璉的數(shù)據(jù)分析戰(zhàn)過一回,在慶惠帝明顯偏心拉偏架的情況下,支持賈璉的那一派大獲全勝。
但反對賈璉那一派只咬死了不相信賈璉真有這種本事,并不服氣。
雙方針鋒相對,誰也不服誰。
于是慶惠帝就叫賈璉親自過來解釋。
賈璉一進入大殿,和范慎微微眨了眨眼,表示感謝之后,并未過多說什么,只請求皇帝拿何新喬家的賬本來,他要當(dāng)著眾位官員的面分析一下,叫大家心服口服。
何新喬自然是極力反對,這種東西怎么能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誰家賬冊都不干凈好不好?
但皇帝明顯偏心,賬本還是被拿來了。
賈璉接過,如春風(fēng)般溫暖地對何新喬笑了笑,參奏他?那就要做好被他反撲的準備。
何新喬望著從他家拿來的賬本,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如此,就不該聽三皇子攛掇,上折子參奏賈璉,誰知道竟然是這么個結(jié)果?,F(xiàn)今只能祈禱這個賬冊是假的,賈璉看不出來。
不過,上天顯然沒有聽到何新喬的祈禱,賈璉在眾位官員的注視下,只略微翻了幾頁,就斷言“陛下,這賬冊是假的。”
“哦?怎么說?”慶惠帝完全一幅看好戲的心態(tài)。
他對賈璉有信心。一省的賬本都能看明白,沒道理一個家庭的賬本反而看不明白。
賈璉只指著前幾頁,說道:“這個不用細看,做賬的人大約沒有仔細做,收入支出稍微一加一算就能知道,現(xiàn)銀是個負數(shù)。他們家收入一千兩銀子,卻是花了一千一百兩。我倒是不知道那負的一百兩到底是哪里來的。”
“我們家當(dāng)了東西當(dāng)?shù)?。”何新喬實在忍不住,在慶惠帝發(fā)話之前,就跳出來指責(zé)賈璉,“我家窮,就不能當(dāng)東西么?”
“當(dāng)然能,”賈璉微微一笑,“只是何大人,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們家當(dāng)來的銀子,為什么不寫入賬本里?如果寫進去的話,這個現(xiàn)銀的數(shù)目怎么也不可能是個負數(shù)。”
這個就和前世的出納算賬一樣。
出納那里的銀行存款和現(xiàn)金,無論如何不可能是個負數(shù),只要是負數(shù),那一定是錯賬。因為即使借款,借來的錢也必定要加入現(xiàn)金賬里面,進行流通,不可能叫那筆錢游離在賬外,也不可能叫現(xiàn)金出現(xiàn)個負數(shù)。
所以,這個賬冊是假賬無疑。
賈璉這么一分析,本來想跳出來反對賈璉的官員,心里都有點兒嘀咕,他難道真的有這樣的本事?
于是紛紛住了腳,打算先觀察觀察再說。
誰都不想被皇帝要求拿出自家賬冊來叫賈璉在大庭廣眾之下分析。
誰家的賬冊都多多少少會有點兒問題的。
不得不說,賈璉這一手太狠、太黑、太毒了。這是不打算給何新喬留活路??!
慶惠帝在賈璉的建議下,找了個宮中擅長算賬的人算了一算,那人拿著算盤噼噼啪啪打了一會兒,之后很肯定對慶惠帝說:“收支不對,假賬!”
何新喬幾乎要暈倒在地。
慶惠帝望著他,臉板著,看起來異常嚴肅,“何愛卿,真賬呢?”
何新喬欲哭無淚,這算不算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但在皇帝逼視下,也無可奈何,只能叫人回家拿真賬來。
真的賬本一來,賈璉隨意翻了翻,嘴角慢慢掛上了冷笑,很好。又望了一眼一直觀望的三皇子,既然他不打算放過他,那他也不會對他客氣。
如今,就各憑本事吧。
大略看完,心里默算了一下,賈璉開始分析。
“這本賬冊,首先整體上看,是真的...”
賈璉一句話沒有說完,三皇子冷笑一聲,“這不是廢話么?何大人怎么會拿假賬來?”
他的話音一落,大大小小的官員同時都看向三皇子,他剛剛在干什么?睡著了?何新喬可是拿了一次假賬冊來。
三皇子只看著賈璉冷笑,并不管其他人的目光。
“咳咳,”慶惠帝咳嗽一聲,示意賈璉,“你繼續(xù)說,”又對眾位官員,包括三位皇子加了一句,“賈愛卿說完之前,其他人不許說話?!?br/>
“是?!北娢还賳T自然答應(yīng)。
賈璉倒是投去感激的一瞥,若是被打斷的次數(shù)多了,他的思路就沒了,也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攻擊,現(xiàn)今這樣就好。
看來慶惠帝倒是真心想推行數(shù)據(jù)分析。
既然如此,他也不能拖后腿。
深深吸一口氣,賈璉指著賬冊侃侃而談。
“這本賬冊是真的,所有的數(shù)據(jù)都對的上,這個是沒有問題的。但是正因為是真的,所以問題更大。且看這里,記載了一筆收入,但是非常含糊,只有簡單的兩個字‘收現(xiàn)銀’,收的誰的現(xiàn)銀,為什么收這筆現(xiàn)銀,并沒有具體寫。而這種含糊的收入,有好幾筆,加起來比何大人正常的收入要高許多?!?br/>
此時何新喬想要插嘴,但是被慶惠帝一個凌厲的眼神瞪了回去。
賈璉看著何新喬冷笑,這種賬,要么是涉及權(quán)錢交易,要不是貪污受賄,無論是哪一種,都是重罪。
這還僅僅是一年的,若是加上其他幾年的,何新喬大約有大麻煩了。
“你繼續(xù)?!睉c惠帝瞪完何新喬,叫賈璉繼續(xù)說。僅僅這點兒東西,并不足以服眾。這幾筆賬,別說戶部,就是他都能看出問題來。
賈璉點頭,順著慶惠帝的意思,不再糾結(jié)這個,而是轉(zhuǎn)到另外一方面,“當(dāng)然,僅僅是這個,無論是誰都能看出問題來?,F(xiàn)在,我們就來看看這些?!?br/>
賈璉把其中的幾筆記載著買筆墨紙硯的賬目指出來,說:“這種東西,只要是個讀書人,都會買。毫無疑問,何大人是個愛學(xué)習(xí)的。只是有一個疑點不知道何大人能不能為我說明一下,五千兩銀子的筆墨紙硯,這么些東西放得下一大間屋子了吧?”
這東西,賈璉一年滿打滿算,用的全部都是上好的,不怎么節(jié)省著用,才花費五百兩銀子,而何新喬卻用五千兩買這些,若是沒有貓膩,鬼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