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寂寞成埃,回不去從前
女人一生中要經歷的痛苦多不甚數,沈瑾萱在痛得撕心肺裂的那一刻,疲憊的告訴自己:下輩子,不要再做女人了,像外婆說的那樣,做一片能容納百川的大海吧,那么,就再也不會痛了,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上。
孩子平安降生,是個女兒,有一張和她媽媽一樣漂亮的臉蛋,只是她不愿意睜開眼,或許是因為,她害怕這個世界。
沈瑾萱醒來時已經躺在病房里,林川坐在她身邊,她疲乏的問:“孩子呢?”
“在觀察室?!?br/>
心咯噔一聲:“為什么要在觀察室?”
“醫(yī)生說你早產了二十天,加上孕期可能情緒不好,所以孩子的體質有點差?!?br/>
她眼淚唰一下流下來,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下床。
“你要干嗎?”
“我去看看她?!?br/>
“你剛生完孩子身體還很虛弱,趕緊躺下休息。”
沈瑾萱倔強的掙脫他的牽制:“我一定要去。”
“你去了也看不到,那里不讓人進去的。”
林川硬把她按倒在床上:“放心,孩子沒事的,只是待幾天就會送到病房來?!?br/>
眼淚無法抑制的涌出眼眶,她顫抖的說:“拜托醫(yī)生,一定不能讓我的孩子有事,那是我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我知道?!?br/>
終于沉沉的又合上了眼皮,真的好累啊,這個時候,如果親人都能夠在身邊的話,該有多好……
林川盯著沈瑾萱蒼白的臉龐,心像被貓抓得一樣難受,醫(yī)生的話猶在耳畔:病人生產時大出血,孩子早產二十天,孩子的體質很不好,需要先觀察一段時間,病人在孕期是不是遭受過強烈的打擊或是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他痛苦的閉上眼,起身出了病房,找到醫(yī)生,無比誠懇的說:“請一定要讓我的孩子平平安安,無論需要多少錢都可以?!?br/>
醫(yī)生點頭:“這是我們的職責?!?br/>
在醫(yī)院里住了半個月,在沈瑾萱每天的祈禱之下,她的女兒終于出了觀察室,除了比其它的孩子瘦小以外,身體各項指標都已經恢復了正常。
因為要開具出生證明,需要填寫孩子的姓名,沈瑾萱拿著護士送給她的表格,陷入了深思中,想到她與慕煜城那蜿蜒曲折的愛情,她顫抖的寫下了三個字:沈彎彎。
“孩子父親那一欄也要填寫?!毙∽o士親切的提醒。
沈瑾萱手一抖,筆掉在了地上。
林川看她臉色很不好,從她手里接過表格,然后走出了病房。
站在醫(yī)院的走廊里,他毫不猶豫的在父親那一欄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出院的那天,他提議說:“搬回星河灣吧,那里環(huán)境好一點,適合孩子成長。”
她漠然的拒絕:“不用了,孩子在哪里都一樣可以長大,逆境中成長的孩子,更能經的起風霜?!?br/>
林川嘆口氣:“就知道你不會接受?!?br/>
把她們母女倆送回先前租的公寓,他并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等沈瑾萱把孩子哄睡后,語重心長的說:“我們談談吧?!?br/>
“談什么?”
“之前我承諾過,等孩子出生了,就會告訴你那一晚到底有沒有發(fā)生什么?!?br/>
沈瑾萱嘲諷的笑笑:“在我想知道的時候你不說,現在你想說,我卻已經不想知道了?!?br/>
“為什么?”
“孩子的父親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我的孩子,她的名字叫沈彎彎?!?br/>
林川幽深的目光閃過一絲痛楚,他走到她面前,按住她的肩膀:“孩子不是我的,那一晚,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雖然,我真的很想,但是,我卻還是克制住了。”
“現在滿意了嗎?”
沈瑾萱平靜的抬起頭:“毀了我的人生,毀了我孩子的人生,滿意了嗎?”
“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不后悔這樣做,無論你信與不信,你與慕煜城都走不到最后,他身在那樣的位置,注定了他這一生都不可能像普通男人那樣享受天倫之樂,如果你留在他身邊,總有一天,會承受比現在還要不能承受的痛苦?!?br/>
“你什么意思?”
“就當是我是說一些瘋話,你只要記住,我是想守護你的人,而不是想傷害你的人……”
“你到底什么意思?”
“還不夠明白嗎?”林川提高嗓音:“那我就說的再白一點,就算這孩子不是我的,我也愿意做她的父親,視她如已出!”
“不可能!”沈瑾萱厲聲訓斥:“你想都別想!”
“那你要讓孩子從小就沒有爸爸嗎?要讓別人在背后對你們母女指指點點嗎?”
“從我選擇留下這個孩子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所以無論未來的路有多難,我都會咬牙堅持著,苦不苦,難不難,都是我自己的事,請你不要再插手?!?br/>
林川見她態(tài)度堅決,長長的嘆息一聲,憂傷的笑了。
“我總是對你提一些明知道你不會答應的要求,你現在已經知道孩子不是我的,肯定會再回到慕煜城身邊,我真是沒必要讓自己變得更可笑……”
他落寞的轉身,一步步的往門的方向移動。
“不會的?!?br/>
沈瑾萱平靜的盯著地面說:“我不會再回去找他,不會給他破鏡重圓的機會,同樣的,也不會給你機會,你們都是有錢人,是我們這種平民女人觸及不到的距離,摧心剝肝的痛苦一生中經歷一次就足夠了,我再不會跟你們這種富家子弟有任何感情上的牽扯,我已經,沒有再去愛人的力氣了?!?br/>
往后的歲月,她只想和女兒平平靜靜的度過,不再有那些打打殺殺奪人性命之事,不再因為門戶懸殊而被人奚落侮辱,只要能看著女兒一天天長大,她這一生亦無怨無悔。
林川走了,她回了臥室,盯著搖籃里熟睡的嬰兒,眼淚肆無忌憚的落了下來。
終于清白了,可是,卻再也回不去了。
她和慕煜城的愛情像碎在地上的水晶,雖然撿不起來,卻始終璀璨。
今后,有這個眉宇像他的孩子,她便再不會覺得孤單。
蘇黎世百門大酒店內喜氣洋洋,今天是一對新人喜結連理之日,一身潔白婚紗的張美麗,挽著一身筆挺西裝的高宇杰,踩著玫瑰色的紅毯一步步走向莊嚴的禮臺。
深情對望,聽著司儀詢問二人:“張美麗小姐,你愿意嫁給高宇杰先生,無論生老病死,無論貧富貴賤,都愿意和他在一起嗎?”
“我愿意。”
“高宇杰先生,你愿意娶張美麗小姐為妻,無論生老病死,無論貧富貴賤,都愿意和她在一起嗎?”
“我愿意。”
全場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一對新人在一片祝福的目光下,終于正式成為夫妻,成為牽手度過余生,相互扶持的人。
慕煜城遠遠的看著這一慕,心中撕裂一樣的痛,如果當初她沒有走,他們也會像所有的新人一樣,站在那上面互許未來……
儀式結束,宴會開始,慕煜城單獨坐在一間包廂里,一杯又一杯的喝著悶酒。
房門被推開,張美麗和高宇杰走了進來。
“慕少,我們來敬酒了。”
他舉起酒杯,唇角勾勒出苦澀的笑:“祝福你們?!?br/>
“謝謝?!?br/>
兩人仰起脖子喝掉了杯中的酒,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互望一眼,張美麗率先開口:“如果想她,就去找她吧?”
她說完,諾諾的等著他表態(tài),可慕煜城卻什么也沒說,繼續(xù)喝著酒。
“別喝了,就算你喝醉了,難道心里就不會痛了嗎?一時的麻醉緩解不了什么,還是把她找回來吧?”
慕煜城仍舊不說話,只是酒,卻喝的越來越快了。
“行了,你到底要忍到什么時候?”
高宇杰一把奪過他的酒杯。
“不用管我,先出去招呼客人吧?!?br/>
看他根本沒有動搖的打算,兩個新人無奈的嘆息,離開了包廂。
慕煜城繼續(xù)自斟自酌,他理解不透那個女人當初為什么要選擇放棄他,他每一天都在想,想的心力憔悴,卻仍舊想不出答案,這讓他很懊惱也很苦惱,更讓他無法忍受的是,這一年多來,他竟然沒有一天不在強烈的思念她……
酒雖已經不能麻痹他的心,但卻還可以夠混亂他的意識,讓他不那么想她,讓他可以短暫的呼吸。
來參加婚禮的人一個個走了,最后只剩下慕煜城,他拍拍高宇杰的肩膀,什么也沒說,轉身也走了。
“他那樣能自己開車吧?”張美麗擔憂的問身邊的老公。
“我去送他?!?br/>
高宇杰奔了出去,搶先一步坐進了駕駛位上。
慕煜城疑惑的蹙起眉頭:“干嗎?”
“我不放心你,送你回去唄。”
“沒事,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春宵一刻值千金,不用盡守你的職責了。”
“你喝醉了?!?br/>
呵,他自嘲的笑笑,倒是希望喝醉了,可惜腦子比什么時候都要清醒。
坐進車里,高宇杰發(fā)動了引擎,慕煜城現在已經不住在紫藤園,那個地方,他連看一眼都覺得悶得慌,如果再住下去,總有一天會窒息而亡。
“要不要我派人去上海,打探一下沈小姐的情況?”
慕煜城搖頭:“不用?!?br/>
他的視線移向窗外,臉上的表情是冷峻而隱忍的,沉默片刻,像是自言自語的又說一句:“她的孩子應該出生了吧……”
高宇杰大喜,以為他終于想要動搖決不找她回來的決心,“我們派人去調查一下不就清楚了?”
“沒必要,既然要走又何必勉強她回來,以后不要再提這件事了?!?br/>
好不容易滋生的希望又破滅了,高宇杰從反光鏡里睨他一眼,深深的,無奈的搖了搖頭。
車子快要開到慕宅時,從一條胡同里傳來女人求救的聲音,高宇杰立刻滅了引擎,剛要推車門下車,聽到一句:“不要管。”
他才邁出去的一條腿硬生生收了回來,詫異的轉過頭:“好像是有人喊救命。”
“這個世界上需要救的人太多了,你救的完嗎?”
慕煜城冷冷的丟出一句無情的話,若不是因為心被傷過,又怎會這般冷血。
就因為那個女人總喜歡泛濫她的同情心,他和她,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所以,從她離開后,他的血便開始變得冷了。
“真的不管嗎?”
“需要我說第二遍嗎?”
高宇杰吞了吞口水,郁悶的關了車門,重新發(fā)動了車子。
慕煜城的視線漠然的撇了眼那條胡同,還是能聽到女人的驚呼聲和掙扎聲,可是他,卻絲毫不為所動。
閉上眼,他把自己關進了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里,沒有情,沒有愛,只有黑暗。
“停一下?!?br/>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茫然的睜開了眼。
“怎么了?”
慕煜城沒說話,而是推開車門走了下去,徑直走向那條胡同,高宇杰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里面?zhèn)鱽砹肃秽坏耐春袈暋?br/>
他猛得驚醒,趕緊奔了過去,加入了搏斗。
兩人都是合氣道高手,沒幾下就把五六個混混打的逃的逃,昏的昏。
黑暗中,一個女人縮在角落里嚶嚶哭泣,雖然看不清長相,但卻可以看的出她的身體在巨烈的顫抖。
“小姐,你沒事吧?”
高宇杰蹲過去詢問,她搖搖頭:“沒事,謝謝你們……”
很輕很柔的嗓音,應該是個很柔弱的女人。
“你家住哪里?需要我?guī)湍愦螂娫捊屑依锶藖磉^來嗎?”
“我沒家人?!?br/>
高定宇詫異的瞪大眼:“你是一個人在蘇黎世嗎?”
“是的……”
“慕總,那怎么辦?”
慕煜城撇了眼黑暗中瑟瑟發(fā)抖的身影,淡淡說一聲:“帶走吧?!?br/>
“那你先跟我們走吧,這一片很亂?!?br/>
“好?!?br/>
女人緩緩起身,跟著兩人身后往前走,走了幾步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么了?”
高宇杰疑惑的問。
她不說話,佇在黑暗的邊緣,雙手緊緊抱著身體。
慕煜城明白了原因,他面無表情的脫下外套,扔給她:“穿上吧。”
那女人接過衣服,立馬穿在了身上,這才重新邁出了步伐。
高宇杰恍然大悟,原來是她的衣服被剛才那幫混混撕的破爛不堪,站在黑暗里還好,一出胡同,就什么都遮不住了。
他心里暗想,慕少果然比他懂女人。
車子到了慕宅,慕煜城自顧下了車,徑直往里走,高宇杰提醒車里坐著的女人:“快跟上啊。”
她無措的點頭,推開車門跟了上去。
“張媽,找套衣服給她換上。”
慕煜城冷冷的吩咐,正要上樓,被高宇杰一把拉?。骸澳憔瓦@樣上去了她怎么辦?”
“帶你家去。”
“帶我家?”高宇杰驚恐的搖頭:“開什么玩笑?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嗎?今天可是我大婚的日子,你讓我這半夜三更的帶個女人回去,是想讓我明天就離婚是不是?”
慕煜城意味深長的打量他,直盯的高宇杰渾身發(fā)毛,表態(tài)說:“人是你救的,我要回去洞房花燭了!”
說完,撥腿就跑了個沒影。
換了干凈衣服的女人從客房里出來,慕煜城這才看清她的長相,無可否認是個美人胚子,難怪被那幫流氓盯上。
他走到她面前:“你住哪里?我送你過去。”
女人的眼神黯了下來,低下頭,晶瑩的淚珠止不住的往下掉,她只是哭,什么也不說。
慕煜城看著那些眼淚,腦中浮現出另一個女人流淚的樣子。
“就去你換衣服的那間客房睡一晚,明天再走?!?br/>
他轉身上了樓,到了房間,口袋里的手機響了,是高宇杰打來的電話,他怔了怔,按下接聽:“什么事?”
“慕少,我剛才就很想問你,可是當著那姑娘的面不好意思……”
“問什么?”
“你不是讓我不要管的嗎?為什么又好好的改變主意了?”
慕煜城睫毛輕顫了顫,什么也沒說,漠然的掛斷了電話。
他站到窗前,望著天上那輪殘缺的半圓,是啊,為什么?為什么他會突然改變主意?
其實剛才,他就一直在問自己了。
雖然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事實,那條胡同是他與沈瑾萱躲避過的地方,那是很久前的某個晚上,在那條胡同里,他擁抱過她,也吻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