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我們是不是該找個地方商量個對策,怎樣防患于未然,不可能每次都這樣化險為夷吧?”
“是啊,今晚這謀殺案肯定是慕振雄一手策劃的,他就是故意栽贓陷害你,除了他還有誰希望你完蛋!”
沈瑾萱深吸一口氣,視線睨向前方,忽爾發(fā)現(xiàn)在某個陰暗的地方,有個影子正在默默的望著她,她心一顫,雖然離的遠,可像是心有靈犀般,她撥腿就追了上去,那影子見她追來,迅速轉(zhuǎn)身,隱沒在茫茫夜色中……
高宇杰見沈瑾萱拼了命的往前跑,疑惑的大聲喊:“太太你去哪?”
“瑾萱你回來呀?你跑什么呀……!”
“快追。”
頓時,一條陰暗的大街上,幾個人像貓捉老鼠似的追趕了起來,沈瑾萱追著影子跑,高宇杰和張美麗則追著沈瑾萱跑。
不知跑了多久,沈瑾萱望著前方空蕩蕩的馬路,氣喘吁吁的停了下來,高宇杰夫婦也追上了她,焦急的問:“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跑什么?”
“我看到他了?!?br/>
“他?誰?。俊?br/>
張美麗疑惑的瞪大眼。
“慕煜城?!?br/>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張美麗揮手:“他都失憶了,怎么可能半夜出現(xiàn)在這里,肯定是你的幻覺。”
高宇杰陷入沉思中,一開始他也覺得不可能,可是現(xiàn)在從種種跡象上來看,只有慕煜城有理由也有能力在暗中幫助他們。
“或許,真的是他。”他喃喃自語。
沈瑾萱茫然的環(huán)顧一圈,篤定的說:“我一定會想辦法驗證我心中的猜測?!?br/>
高宇杰與張美麗將她送回紫藤園,已經(jīng)是凌晨二點多,經(jīng)歷了上半夜的驚險,她不可能再睡得著,腦子里亂轟轟的,想著被人當(dāng)作陷害工具無辜冤死的王愛華,想著那個隱藏在暗中幫助和保護她的人,她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惑,如果那個人是慕煜城,他為什么要這樣做?有什么難言之隱連她都不可以知道……
獨坐到天亮,她終于想到了可以驗證他是否真的失憶的方法。
次日她去了金家,金家傭人說李茉兒還是沒有回來,于是她留下話,若李小姐回來,務(wù)必要給她打個電話。
耐心的等了三天,在一個落日黃昏的傍晚,她接到了李茉兒的電話——
“喂?找我什么事?”
李茉兒開門見山問。
“你們回蘇黎世了對嗎?”
“是的?!?br/>
“我要見慕煜城?!鄙蜩驵嵵匦?,語氣是不容拒絕的強硬。
短暫的沉默,李茉兒說:“他記憶還……”
“不管他記憶有沒有恢復(fù),我今天必須要見到他!”
她實時提醒:“我把他留給你照顧,不是留給你擁有,所以,請帶他來見我。”
“你在哪?”
“我在海邊,上次遇見的地方。”
“好?!?br/>
掛了電話,沈瑾萱立刻前往目的地,如果非要用極端的方法才能證明她的直覺不是錯覺,那么,她愿意破釜沉舟試一試。
屹立在海邊的沙灘上,向遠處望去,只看見白茫茫的一片,海水和天空合為一體,都分不清是水還是天,正所謂:霧鎖山頭山鎖霧,天連水尾水連天,遠處的海水,在嬌艷的陽光照耀下,像片片魚鱗鋪在水面,又像頑皮的小孩不斷跳躍,一排排海浪撞在岸上,發(fā)出“嘩……嘩……”的美妙聲音。
等了十五分鐘,一輛車緩緩駛來,李茉兒先下了車,沈瑾萱死死的盯著車門,等著她朝思暮想的人盡快出現(xiàn)。
慕煜城足足在車?yán)锿A袅巳昼姴畔铝塑?,四目相對的一剎那,并沒有她所期望的思念與驚訝,而是一如既往的漠然。
兩人向她走來,李茉兒率先問:“找我們什么事?”
“我是找他,不是找你,所以你可以走了?!?br/>
沈瑾萱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一直是盯著慕煜城的,她堅信只要一直這樣看著他,就一定能看到他心里。
李茉兒怔了怔,點頭:“好,那我先去車?yán)锏??!?br/>
“你先離開這里吧,我跟他說話的時候,不希望被別人注視?!?br/>
“可以嗎?”
她詢問慕煜城,他搖頭:“不可以。”
李茉兒聳聳肩,意思慕煜城不讓她走。
沈瑾萱深吸一口氣說:“給我半小時時間,以后我不會再找你,如果不答應(yīng),我會一直糾纏下去。”
“你這是威脅我?”
“我就是威脅你。”
她倔強的抬高下巴:“如果不想被我糾纏,那就讓她先走,我把要說的說完,自然也會放你走?!?br/>
慕煜城無奈的對李茉兒點頭:“好,那你先走吧?!?br/>
李茉兒意味深長的撇了眼沈瑾萱,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坐回車?yán)?,揚長而去……
寬廣的海邊頓時就只剩下她和他兩個人,海風(fēng)呼嘯,海浪更猛烈的向海岸進攻,
在這一望無際的大海里,似乎蘊藏著無限的力量。
“你真的失憶了嗎?”
她悠悠的問,雙眸已經(jīng)從他的臉龐移向了前方,眼底流露著深深的失落。
“恩。”
“真的失憶了嗎?”她又問一遍。
“是的?!彼宄卮?。
“我再問最后一遍?!鄙蜩孓D(zhuǎn)過頭:“是真的失憶了嗎?”
慕煜城直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回答:“是的,還要不要繼續(xù)問?”
“不用了,我說了是問最后一遍?!?br/>
“那我可以走了嗎?”
她嘲諷的笑笑:“現(xiàn)在的你,就像是這一片海,內(nèi)心復(fù)雜莫測,我多想深入的了解,可是你卻不肯給我一點機會,既然如此,我只能靠自己主動爭取?!?br/>
“爭取什么?”
“機會。”
慕煜城微微嘆息:“我說了我不認(rèn)識你,所以……”
他話沒說完被她打斷:“不管你認(rèn)不認(rèn)識我,都不影響我接下來要說的話?!?br/>
沈瑾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淚眼婆娑的說:“我找到外公了,他竟然就是爸爸的朋友,就是那個你出事前想要去求助的人?!?br/>
“跟我沒關(guān)系?!彼﹂_她的手。
“當(dāng)我知道他就是那個辜負(fù)我外婆一輩子的人時,我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的幫助,可是高宇杰卻讓我忍一忍,他說:為了慕煜城你應(yīng)該沒有什么不能放棄。因為他的這句話,就因為他的這句話,我忍了,所以我接受了他的幫助,合同簽署成功的那一刻,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為了你,我果真沒有什么是不能放棄的,尊嚴(yán),驕傲,骨氣,哪怕那個人我對他恨之入骨……”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所以,我一點也不覺得感激?!?br/>
慕煜城往前走了幾步,刻意與她保持著距離。
“江珊的媽媽的死了,差一點我就成了兇手,這件事你知道的吧?”
“我怎么可能會知道。”
沈瑾萱盯著他的背影,突然上前緊緊的抱住他,臉貼在他的后背上,傷心的說:“真的不知道嗎?真的心中不會想,我絕對不會讓那個女人出事嗎?”
“不會?!?br/>
慕煜城撥開她的手,轉(zhuǎn)過頭,平靜的問:“到底要我說幾遍?我不認(rèn)識你。”
沈瑾萱的心被狠狠的刺痛了一下,這個世上最無情的,莫過于聽到自己深愛的人對自己說,我不認(rèn)識你。
她潸然淚下,突然疾步向左走,走到幾大塊礁石旁,在慕煜城的注視下,踉蹌著爬了上去。
“你干嗎?”他不解的問。
“對我而言,活著的意義就只有慕煜城,所以如果他忘記我了,那我活著也就沒有了意義,就讓大海結(jié)束我沒有意義的人生吧?!?br/>
“你別沖動,就算我現(xiàn)在不記得你,不代表以后會一直不記得,我已經(jīng)在努力?!?br/>
他試圖阻止她做傻事,目光一閃而過的擔(dān)憂,只是太過短暫,站在礁石上的沈瑾萱并未發(fā)覺。
“我等不了了,再等下去我一樣會死,只是方式不同而已,比起思念或抑郁,我情愿死在這浩瀚的海里,讓我的靈魂替你找回遺失的記憶?!?br/>
沈瑾萱緩緩伸展雙臂,作勢要往下跳,在這決定性的關(guān)鍵時刻,她在等,等慕煜城主動揭穿自己的偽裝,可惜她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他的回應(yīng)。
“不相信我會跳嗎?”
她微微側(cè)目,凄涼的笑笑。
慕煜城眉頭緊蹙,目光幽深似海,短暫的沉默,他說:“該說的我都已經(jīng)說了,所以不要用這種方式來激將我?!?br/>
“那你走啊,既然該說的都說了,那我的死活也與你無關(guān)?!?br/>
她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調(diào)頭就走,沈瑾萱流著淚笑了,她在心里說:慕煜城,你了解我,你知道我是故意激將你,可是你卻忘了,我更了解你。
砰一聲巨響,大海里掀起巨大的波浪,她真的跳下去了,她在賭,用她的命賭他回頭。
轉(zhuǎn)眼之間,礁石上空無一人,慕煜城痛苦的閉上眼,轉(zhuǎn)身奮不顧身的跟著跳了下去,當(dāng)他把她從海里撈上來時,不諳水性的沈瑾萱已經(jīng)徹底失去意識。
他俯下身給她做人工呼吸,用力拍她的背,可她卻毫無知覺,慕煜城大聲喊:“醒醒,快醒醒……”
繼續(xù)給她做人工呼吸,當(dāng)他的身體開始顫抖時,她終于睜開眼,啞聲問:“既然不認(rèn)識我,那為什么要哭?”
目光相交的一剎那,他才意識到自己流淚了,而淚水洽洽落在她的臉頰。
“我在問你話,既然不認(rèn)識我,為什么要救我?既然不認(rèn)識我,為什么要哭?既然不認(rèn)識我,為什么身體一直在顫抖?”
面對她的聲聲質(zhì)問,慕煜城終于低下頭:“你的固執(zhí),我從來就沒有辦法,明明不想輸,卻還是讓你贏了。”
沈瑾萱聞言放聲大哭,一直強忍著沒有落下的眼淚蜂涌而出,她哭著坦誠:“我是多么自信你一定會救我,這個世界上只有你知道我不會游泳,可是有一點你卻不知道,那就是從你落海失蹤后,我就學(xué)會了悶氣,我每晚都把自己悶在浴缸里練習(xí),讓浴缸里的水將我淹沒,感受著你落海的感受,久而久之,我可以躺在水里整整三分鐘不用呼吸也不會死,所以剛才其實都是裝的,我很清醒,清醒到你的眼淚掉在我臉龐哪個位置都還記得,我是不是很了不起?”
他點點頭,模糊的雙眸再次落下兩顆滾燙的淚,落到她胸前,灼燙了她的心。
“為什么?為什么要假裝失憶?到底有什么苦衷,連我都不可以說嗎?”
他沒有回答她的回答,而是反問她:“為什么一定要讓我這么擔(dān)心?為什么一定要讓我輸?shù)倪@么徹底?”
“因為愛你,我愛你,不是因為你能帶給我什么而愛你,而是因為愛你而準(zhǔn)備接受你所帶來的一切。就算你有數(shù)不清的理由,我也不介意與你一起面對,真愛就是不指望你讓我能在人前夸耀,但在我的內(nèi)心深處就有這樣的把握:即使所有的人不與我為伍,你也會依然站在我身邊?!?br/>
她說完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淚水無聲的落了下來,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他一句:“今晚十二點,我在水鑼灣別墅等你?!?br/>
沈瑾萱怔了怔,卻見他已經(jīng)將她推開,然后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走的匆忙,她剛想追上去,忽爾發(fā)現(xiàn)前方有一個身影正在鬼鬼祟祟的拿著相機拍照,看似隨意拍風(fēng)景,其實是在拍他們。
就在那一刻,沈瑾萱終于有些明了慕煜城疏離她的原因。
她重新坐回沙灘上,把臉埋在膝蓋里,看似很難過,實則很欣慰,因為慕煜城約她今晚十二點見面,那就說明,她想知道的都可以知道了。
水鑼灣別墅就坐落在大海東邊的金澗島上,就是上次慕煜城將自己關(guān)了七天七夜的地方,那里甚是隱秘,莫非這些天,他其實一直隱藏在那里?
難怪她去金家一直找不到他,沈瑾萱想到今晚的約定,頓時渾身充滿了正能量,她起身對著大??窈鹨宦暎骸啊尡╋L(fēng)雨來得更猛烈吧??!”
天黑前從海邊回到紫藤園,一進門就直奔二樓的臥室,關(guān)了房門趕緊給高宇杰打電話:“準(zhǔn)備一艘游艇,今晚十二點送我去金澗島。”
高宇杰被她無厘頭的一句話說得一頭霧水,詫異的問:“去那里干什么?”還是十二點那么晚。
“見了面再跟你細(xì)說,記得不要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我們從西岸出發(fā)。”
西岸是一條偏僻的海岸口,幾乎是被人們遺忘的地方,可是那里卻可以通往海中央,所以,選擇從那里出發(fā)再適合不過,即能安全到達又能避免被人跟蹤,她想,這也是慕煜城約定十二點的緣故。
晚上十一點半,高宇杰開車到山上來接她,兩人前往西岸口,在路上,沈瑾萱把下午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
高宇杰聽完,雖然已經(jīng)有預(yù)料,卻還是震驚不小,但更多的則是高興。
“太好了,慕少沒有失憶,我們戰(zhàn)勝慕振雄就指日可待了。”
沈瑾萱擰起秀眉,擔(dān)憂的說:“可別想那么樂觀,如果慕振雄能那么好對付,煜城就不會裝失憶了?!?br/>
“那你就不了解了,其實慕少做事很嚴(yán)謹(jǐn),他做的任何事都有他的道理,假裝失憶肯定是有什么隱情,或者慕少不會做沒把握的事。”
“等見了面再說吧。”
經(jīng)歷了一次又一次險境,她已經(jīng)不敢再掉以輕心。
游艇靠岸,沈瑾萱凝望著眼前并不算陌生的環(huán)境,回頭對高宇杰說:“你先回去,我一個人去見他?!?br/>
“為什么?我也有很多話想要跟慕少說?!?br/>
“現(xiàn)在是危險時期,我們處處都要小心,雖然此刻是午夜,可是這游艇停在這里還是太顯眼太不安全了,你先把它開走,我們電話聯(lián)系?!?br/>
高宇杰思忖數(shù)秒,點頭:“那好吧。”
他重新跳進游艇,叮囑道:“你小心一點。”
“恩!”
沈瑾萱揮揮手,轉(zhuǎn)身疾步往前走,很快身影便消失在暗夜中……
她沿著馬路一直朝前走,往左拐個彎,眼前聳立的便是慕煜城的水鑼灣別墅,占地面積寬廣的別墅和她的人一樣佇在黑暗中,幾扇窗黑凄凄的看不到一絲光線,她不禁有些擔(dān)憂,慕煜城會不會沒在這里?
輕輕的敲門,一下,兩下,三下……敲的時間越久,心里越是忐忑,這里根本沒有人住的跡象,四周靜的可怕。
就在她準(zhǔn)備放棄的時候,門突然開了,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她拉了進去,砰一聲關(guān)了房門,然后在黑暗中,緊緊的將她抱住……
熟悉而溫暖的懷抱,讓沈瑾萱卸下了所有的防守,她依靠在慕煜城懷里,感受著這一刻心靈的悸動。
兩人久久無言,只是互相擁抱,身體與身體緊貼,心與心靠攏,最遠的距離,始終是心與心的距離。
“萱萱,對不起,讓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