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黑影由遠(yuǎn)及近,全是島上的人,高矮胖瘦,清一色的男性,穿著跟船員們差不多的粗布衣衫,身前斜斜勒著粗麻繩,后面拉著一輛板車,車頭都掛著一盞煤油燈,哐當(dāng)哐當(dāng)響。
是來拉物資的,不是沖的他們。
意識到這點,陳仰一行人如臨大敵的神經(jīng)才稍稍松了一分,生怕才剛上島,他們之間就有人要被丟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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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上灰蒙蒙的,石頭砌的小房子連成u型,沒有墻挨著墻,每家都被一圈奇形怪狀的石頭圍著,只留一個小門。
遠(yuǎn)遠(yuǎn)望去,像一大串石珠項鏈。
接待陳仰他們的是那個中年人,他全名李大富,家里有個老太太,腿腳還算利索,就是耳背,跟她溝通很困難。
送走李家母子,大家關(guān)上門,帶著一身涼意坐在煤油燈下,相對無言。上了島,這就開始了。
陳仰透過破舊木窗看看外面,天快亮了,不知道要面臨什么。
風(fēng)吹著院子里的老樹嘩啦嘩啦響,窗外飄進來一縷干柴的味道,隔壁院子里冷不丁傳來一串叫聲。
“喔—喔—喔喔喔———”
公雞打鳴了。
此情此景,雞叫聲帶起了人氣,煙火氣,這讓大家感到一種微妙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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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們早上打聽回來的消息卻讓那份安全感煙消云散。
島上沒死人,也沒有哪家剛辦完喪事,更沒有常規(guī)套路里的幾天后的活人祭祀活動。
家家戶戶開著門,炊煙裊裊升起,飯菜香從這頭飄到那頭,大人忙孩子鬧老人笑,一派祥和安寧,歲月靜好。
大家更不安了。
要是真的來旅行,那他們就能好好感受樸實的民風(fēng),可他們是來過鬼門關(guān)的,現(xiàn)在是怎樣?畫風(fēng)嚴(yán)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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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任務(wù)極其反常,張延上次躲鬼找鬼的經(jīng)驗完全派不上用場,他的面色很凝重:“你們在村里走動的時候,有沒有那種哪里不對的感覺,說不上來就是覺得不對,或是感覺背后有人在看自己的發(fā)毛感?”
林月幾人都搖頭,并沒有。
夜晚的小島還有些陰森,白天卻是陽光明媚,春意盎然,對于他們,漁民們只有淳樸的防備跟好奇。
現(xiàn)在一籌莫展,大家在張延的帶領(lǐng)下都看向陳仰,以及他邊上的那位少年,早上只有他倆沒出去。
少年沒在他們面前說過話,長得出挑的同時也十分難以相處,又附帶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像定時炸|彈,讓人靠近一點就繃住呼吸,不舒服,不敢放松。
眾人沒指望從少年嘴里問出什么,都看的陳仰,他們想知道這間屋子里有沒有異常。
陳仰搖搖頭說:“我一直在屋里待著,什么都沒發(fā)生?!?br/>
張延他們集體默了。
“會不會是我們運氣比較好,這次的任務(wù)不會遇到那些東西,也不會死人,只是在島上過兩天。”周曉曉說著說著聲音弱下去,自己都不信。
看得見的鬼影血手印是很驚悚,但看不見的恐怖在想象力的支配下,能把人活活逼瘋。
“現(xiàn)在硬要說個異常,就是那些堆積如山的化肥?!睆堁诱f。
幾人也同意。太多了,那數(shù)量看得人有些不適。
游客上島待兩天是生存的時間,任務(wù)估計就是從跟著他們一起飄洋過海而來的化肥展開。
可是化肥能干什么?只能是養(yǎng)料,施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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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早飯了!”
院子里突然響起李大富的喊聲,他不知道踢到什么,砰砰響,脾氣很沖,危險指數(shù)卻不高,情緒都擺在明面上。
“去吧?!睆堁涌闯龃蠹业念檻],“任務(wù)世界里的飯菜一般都沒問題?!?br/>
趙元疑神疑鬼:“這次這么不尋常,說不準(zhǔn)?!?br/>
剛站起身的周曉曉腿一哆嗦,后面的小板凳“砰”一下倒在了地上,這聲響炸的大家有些窒息。
張延遲疑道:“不會吧?!?br/>
“連你們老人都不知道怎么反常成這樣,還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壁w元是重口電影迷,這會腦子里全是食人魔異形,血肉橫飛,他亂動的眼珠子鎖定了桌邊的三個包。
兩個男士的背包是陳仰跟張延的,空間小一些的紅皮包是林月的,就他們?nèi)龓Я税M來。
趙元眼睛一亮:“包里面有放吃的吧?”
在場幾人的眼神都有了變化。
張延皺眉:“我們的身份號要二十四小時帶著,睡覺都不放起來,因為進任務(wù)前是沒有預(yù)兆的,誰都不能提前準(zhǔn)備東西?!彼终f,“假如這次我沒進來,現(xiàn)在我在我弟那,我會住幾天?!?br/>
言下之意是他本來要去弟弟那,包里只有換洗衣物,沒有帶吃的。
林月什么也沒說,簡單粗暴的直接打開包,里面就一包紙巾,一個數(shù)據(jù)線,一部沒信號的手機,一支口紅,沒了,她出差坐車從來不吃東西。
有包的還剩下陳仰,頓時成了焦點。
陳仰在他們仿佛對著救命稻草的目光下?lián)蠐夏?,沒細(xì)說,只是簡短道:“我包里有一盒奶片?!?br/>
這話讓屋里的溫度有所回溫。
趙元激動的說:“那我們撐撐吧,反正就兩天不是嗎?都少吃點可以的吧,島上的水源如果有問題,我們會團滅的,這時候我們要齊心合力,團結(jié)就是力量,一起活著出去?!?br/>
眾人這才剛升起一股希望,就被一道聲音泯滅。
“可是,水源真的要有問題……”陳仰頓了頓,艱難地說,“那也晚了。”
大家都往陳仰身上看,腦子里一時沒明白他的話,什么晚了?
陳仰深呼吸,啞聲提醒臨時隊友們:“我們天沒亮到這兒的時候,老太太就給我們倒了水,我們都喝了?!?br/>
回溫的氣氛驟然降到谷底。幾人全部沉默了下來,是啊,都喝了。
陳仰捏了捏手指,只有他一個人注意到少年沒喝,不過水如果有問題,對方一個人也沒用,雙拳難敵四手,腿還走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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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在蔓延,周曉曉再一次哭哭啼啼,讓人厭煩。其中黃青的反應(yīng)最強烈,想找東西把她的嘴縫起來,憐香惜玉是要分場合的,現(xiàn)在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死,誰他媽管什么美女。
“哭你媽逼!”黃青抄起小板凳砸到墻上。
周曉曉嚇得尖叫。
趙元跟黃青是同齡人,看不慣他的作風(fēng):“發(fā)什么火,沒人想來這兒,沒人愿意攤上這種事,害怕是正常的,哭也是條件反射,別對女孩子動粗啊,這算什么爺們?!?br/>
“沒事?!壁w元安撫梨花帶雨的周小公主,“別怕啊,別怕別怕?!?br/>
黃青一臉吞到蒼蠅的表情:“傻逼?!?br/>
趙元氣到了,他走到黃青面前,借著在身高上的優(yōu)勢,居高臨下的說:“你罵誰呢,矮子?!?br/>
兩個血氣方剛的小伙子瞪著彼此,要打起來,像兩只被啃掉一屁股毛的公雞。
“啪啪啪”林月拍手,“還沒正式開局就起內(nèi)訌了,真有新人的樣子。”
黃青跟趙元滿臉尷尬。
“還有你,小美女,”林月瞟瞟周曉曉,“兩個模樣不錯的男孩子為了你爭吵,很有成就感?”
周曉曉矢口否認(rèn):“不是的,我沒……”
林月嫌她演的太惡心,直接打斷:“我上一個任務(wù)的隊伍很大,一共十五個人,有八個女的,只有我一個活了下來,你猜是為什么?”
周曉曉打了個抖:“為什么?”
“因為只有我沒試圖利用女性的柔弱,反而隱藏了起來?!绷衷吕湫Γ霸谶@里,柔弱又沒用的人只會被拋棄的更早更快?!?br/>
周曉曉不說話了。
張延當(dāng)起和事佬,沉聲道:“行了,都別吵了,既然已經(jīng)來不及了,那就吃吧,不吃就沒力氣,沒力氣的話,遇險的時候別說反抗,跑都跑不了,這是我的個人建議?!彼擅?,拋出一句,“再者說,真要是有問題,只要留著一口氣完成任務(wù)回到現(xiàn)實世界,應(yīng)該也能恢復(fù)?!?br/>
后半句讓周曉曉三人愣了愣,他們各懷鬼胎,又目標(biāo)一致,不論怎么做都一定要活下去,活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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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太對待客人很熱情,早飯熬了一大鍋白粥,兩個大瓷盆裝的不知名腌菜,還有一疊老面做的蔥油餅。
大家都沒什么胃口,期間也沒怎么交流。吃完早飯張延提議單獨行動,中午回李大富家匯合。
周曉曉急了:“不是說以防有人出去一趟回來就不知道是人是鬼,至少要兩人一組嗎?”
“情況有變,”張延說,“現(xiàn)在無從下手,我們只能將現(xiàn)有人力最大化,分散開來,盡可能的去找有用的信息,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br/>
這話說的合情合理,找不出反駁的地方,因為照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他們只能在島上待兩天,就是四十八小時,那時間的確沒剩多少,要抓緊。
盡管再害怕,不想一個人行動也別無他法,趙元跟黃青朝著不同方向離去。周曉曉搖搖晃晃欲言又止,見沒人理自己,磨蹭半天咬著唇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