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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號019 乘客朋友請注意

現(xiàn)在的問題是,兩個大塑料桶的蓋子誰來揭。
  
  陳仰看一圈,吸口氣,往桶那里走了幾步,不知怎么想的,他扭頭去看少年。
  
  朝簡拄拐走在他身旁,卻完全沒有要幫忙的意思,還催他快點。
  
  陳仰的額角抽了抽,簡單給自己做了下思想工作,尸體而已,不是鬼。
  
  十幾秒后他就走到角落里的坐椅旁,一手一個去揭塑料桶蓋。
  
  沒揭開。
  
  像里面有什么吸住了。
  
  陳仰只好一個個來,他費半天勁才掰開一個蓋子,那條縫剛出現(xiàn),就涌出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縫變大,蓋子整個揭開,映入陳仰眼簾的就是一桶碎尸塊。
  
  一塊挨著一塊,擠壓得很緊實。
  
  腌肉一般。
  
  陳仰是不怕,但惡心,他忍著反胃去掰開另一個桶。
  
  兩個桶全揭開了。
  
  候車室里被令人左右的血肉味道籠罩,孫一行軟倒在了椅子上,兩條腿抖個不停。
  
  另外兩個中年人都哇啦哇啦的吐了起來。
  
  一時間又添加了嘔吐物的酸味。
  
  空氣更難聞了。
  
  .
  
  文青不知何時蹲到了陳仰一旁的椅子上,他興奮的伸脖子看桶里的碎尸:“哇,骨頭竟然都敲碎了,大手筆啊大手筆?!?br/>  
  陳仰:“……”
  
  文青摸摸下巴,做出認真思考的樣子:“我猜是個女鬼干的,心細?!?br/>  
  陳仰的臉一白,閉嘴行嗎?
  
  “哎呀,才死了兩個。”
  
  文青從椅子上跳下來,伸了個懶腰:“太慢了,要快點啊,這么多人呢。”
  
  陳仰有點發(fā)毛,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盯著兩個桶的碎尸看,還抓著桶的邊沿,把桶搖了搖,震幾下。
  
  被那味道沖到的文青翻了個白眼。
  
  難怪馮老……
  
  文青眼里閃了閃,嬉笑道:“帥哥,你在找什么?”
  
  “頭?!?br/>  
  陳仰不跟他說,對的是另一邊:“桶里好像沒有?!?br/>  
  朝簡語調(diào)稀松平常:“倒出來看。”
  
  陳仰:“……”
  
  文青:“……”
  
  .
  
  倒出來是肯定不行的,攤在地上能嚇死那兩個中年人。
  
  陳仰讓孫一行去廁所拿了拖把過來,檢查完桶里的碎尸,真的沒有頭。
  
  第二個了,頭都不知去向。
  
  陳仰把兩桶碎尸拎出了候車室,放到過道上,打算制造動靜引出其他候車室的新人。
  
  該刺激刺激他們了。
  
  文青對陳仰的這個舉動嗤之以鼻,他說智障們就是要死,死多了,規(guī)則才能快點被發(fā)現(xiàn)。
  
  陳仰的觀點跟他不同,對于其他隊員們,可以不絕對信任,不把背后交出去,但還是需要。
  
  像第一個任務(wù),張延他們就都有查到線索。
  
  “帥哥,我們道不同啊?!?br/>  
  文青瞇了瞇眼,聳肩邪笑:“那就看誰在這一輪活到最后吧。”
  
  他手一拋,硬幣在上空奇異的翻轉(zhuǎn),遲遲不落。
  
  陳仰沒注意那枚出場率很高的硬幣,注意的是文青拋硬幣袖口往下滑,露出來的一截手腕,他這手和他的性格一樣,都不符合那張乖乖仔臉。
  
  手掌很大,糙糙的,手腕上都是細小傷疤,新的舊的,數(shù)不清。
  
  利器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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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仰等文青走了,就跟朝簡提起他的那些傷。
  
  朝簡垂眸:“自殘?!?br/>  
  陳仰一愣。
  
  “傷口分布的間距有規(guī)律,長短,粗細,深淺都有講究?!背喥降恼Z調(diào),說著可怕的話,“不是抑郁,是創(chuàng)作。”
  
  陳仰看少年的眼神有點奇怪:“你怎么確定的?”
  
  剛才也沒見他有多關(guān)注文青。
  
  陳仰想到少年吃的抑制類的藥,再聯(lián)想他失控時的片段,咽了咽唾沫,遲疑道:“你不會也……”
  
  朝簡冷冷看他。
  
  陳仰迫于壓力,正要把這事翻篇,就見少年撩起左手的棒球服袖子。
  
  “有嗎?”
  
  陳仰眼前是一截冷白的小臂,有肌肉,線條利落,他一邊覺得這位真的話不多,說干就干,一邊認真搖頭。
  
  有他羨慕的男人味很重的體毛,沒傷疤。
  
  朝簡放下袖子,攏攏眉峰,又道:“一個朋友有同樣的嗜好,沒有樂趣就打磨自己?!?br/>  
  陳仰點點頭接下了他不是很情愿的解釋。
  
  朝簡揮拐杖敲幾下,在稀稀拉拉的腳步聲里拄拐進第九候車室。
  
  陳仰跟上他,反手關(guān)門。
  
  .
  
  過道上驚叫連連。
  
  第九候車室里是一片災(zāi)難后的慘淡。
  
  陳仰沒管駝鳥孫一行,他找另外兩個新人問話。
  
  三七分要不行了,裹著花被窩在椅子上奄奄一息。
  
  工人的狀態(tài)好一點,能答話。
  
  “大叔,你記不記得光頭出事前做了什么,或者說過什么話?”
  
  陳仰溫和道:“你仔細想想?!?br/>  
  工人通紅的眼腫的像兩個魚泡,他搓搓腿,操著悶干的嗓子:“沒啥啊……”
  
  陳仰不催促,只給他一瓶礦泉水,耐心的等著。
  
  第一個死的新人是自己跑出去的,呈現(xiàn)的規(guī)則之一是不能離開車站,第二個死的從頭到尾就在候車室。
  
  肯定是觸犯了什么。
  
  .
  
  工人渾渾沌沌的喝了小半瓶礦泉水,垂下頭抹把嘴。
  
  “知道你們幾個在外面,燈也很亮,我們就都很放松。”
  
  工人大口大口呼吸,忍不住哽咽道:“光頭說他腰肌勞損,老毛病,坐久了腰不行,就去后面躺著了,我跟老李在前面點?!?br/>  
  “一點動靜都沒聽到,真的,什么聲音都沒,怎么就……好好一個大活人,離我們也不遠,兩排還是三排,就在一個候車室……”
  
  工人說到這被一聲怪叫打斷。
  
  “鬼干的!”
  
  三七分,也就是老李,他把頭死死蒙到被子里,渾身瑟瑟發(fā)抖:“鬼……有鬼……真的有鬼……鬼來了鬼來了……”
  
  有稀拉水聲順著老李躺的椅子流到地上,伴隨一股熱騷味。
  
  老李嚇失禁了。
  
  .
  
  隨著老李翻來覆去念那句話,候車室里變得陰冷起來。
  
  陳仰把外套緊了緊。
  
  工人突然叫道:“光頭還說候車室的椅子好冰!”
  
  “他說了好幾次,就說椅子怎么這么冰啊!好冰啊!”
  
  “一直抱著自己搓胳膊。”
  
  正在做同一個動作的陳仰一抖,人整個彈起來,他本想往朝簡那站,結(jié)果腿發(fā)軟,腳下打晃,直接坐到了對方腿上,又如同被人跺到尾巴似的,火速蹦到一邊。
  
  朝簡全程半闔眼眸,面不改色,仿佛老僧入定。
  
  陳仰擦一把冷汗,若無其事的問孫一行能不能感受到什么?
  
  孫一行埋在公文包后的腦袋搖了搖。
  
  陳仰看男人背后的西裝濕了一大塊,瘦弱的背脊輕微顫動,他問道:“你還好吧?”
  
  孫一行點頭又搖頭,小聲抽泣道:“我其實感受到它們會怕,可是比起它們,我更怕死尸,太嚇人了?!?br/>  
  跟他相反的陳仰:“……”
  
  .
  
  第二個死者把后半夜變得尤其漫長。
  
  那些新人終于開始慌了,他們原本以為什么也不管,只要老實待著就行,哪想到不出火車站也會死。
  
  那就是有東西不讓他們準點上車。
  
  四個班次,這么多人,還會有人死的,下一個不知道是誰,有可能是自己。
  
  輕松,貪婪會像瘟疫一樣傳染,哭聲跟恐懼也是。
  
  以及怨恨。
  
  本來慶幸親朋好友不見了是在真正的火車站,還活著的,現(xiàn)在會想,為什么來這里的不是對方,為什么自己要碰上這種事。
  
  負面情緒像藤蔓一樣糾|纏著,在不安的澆灌下瘋狂生長。
  
  凌晨兩點多,新人們都沒在自己那輛車的候車室,也不敢四處亂走,就全部集中在過道上面。
  
  二樓的過道只撐著一個書攤,就在死了兩個乘客的k32第九候車室外面,已經(jīng)被翻過了,他們還是選擇了那里。
  
  有人找過了說明沒危險。
  
  這樣他們既能消磨時間,又能在一起,人多點,人氣就重點。
  
  他們其實不知道找什么,只知道是不尋常的東西。
  
  那兩桶碎尸也還在過道中間,沒人敢上前提走,大膽的也只敢砸一些書進去,把桶口蓋住。
  
  .
  
  陳仰在第九候車室靠近門口的那排椅子上坐著,手上是自己當(dāng)時進站后買的雜志。
  
  旅游類的,全是青城的景點。
  
  這座古韻猶存的城市,在鏡頭下很美。
  
  陳仰翻一頁,有點愣神:“竟然還有三連橋……”
  
  手肘碰一下身旁的朝簡,激動道:“你看,我們住的地兒!”
  
  朝簡靠著椅背的頭歪向陳仰,撩起眼皮,有些猩紅的眼看著他。
  
  少年的低氣壓洶涌而來,陳仰的興致被打消了,他猶豫著舉起雜志:“三連橋,在這上面?!?br/>  
  朝簡沒瞥一眼,只是盯著精神抖擻的他,眉頭皺了皺,鼻音很重:“我在睡覺。”
  
  “啊抱歉?!标愌鱿胝胰肆奶?,他虛虛的合著雜志,“你接著睡吧,我去孫一行那邊?!?br/>  
  拐杖橫在他腳前。
  
  “待著。”朝簡喉間溢出這兩個字,氣息又變得悠長。
  
  陳仰不驚訝朝簡有常人做不到的入睡速度,見多了,只覺得他似乎淺眠,很難進入深度睡眠。
  
  這樣睡再多也不行。
  
  不像他,睡眠時長短,質(zhì)量卻很好,完全夠用。
  
  .
  
  陳仰翹著腿看三連橋的介紹,渾身的寒毛猛然豎了起來。
  
  這上面有個景點,他記憶里的三連橋并沒有。
  
  陳仰顧不上朝簡生氣,還是叫醒他確認:“我們那沒有這個地方吧?”
  
  朝簡沒出聲。
  
  陳仰自動當(dāng)成默認:“任務(wù)世界不是只有一個做任務(wù)的青城站,是真的有青城這個城市,也有三連橋,雜志上的就是?”
  
  他不自覺的撫上雜志里的那個景點照片:“我們做第二個任務(wù)了,也沒去過任務(wù)地以外的地方,不知道外面什么樣?!?br/>  
  “這里的世界,也有身份號?!?br/>  
  “你說……任務(wù)世界會不會是現(xiàn)實世界的修改版?”
  
  朝簡又睡著了。
  
  這次睡得不太好,不知是進入了什么夢境,周身氣息極冷,眉間有一片深諳的陰影,抿得泛白的唇輕輕動著,在夢囈。
  
  陳仰下意識把耳朵湊上去。
  
  很模糊的音節(jié),聽不清。
  
  朝簡像是機械木然的發(fā)出來的,又似是克制著在像誰呼喊。
  
  陳仰怔了怔,他再聽,夢囈就沒了。
  
  .
  
  朝簡很需要睡眠,陳仰不得不暫時收起滿腹疑惑,拿手機把景點照跟周圍的文字介紹都拍下來,他察覺到一道軟弱的視線,迎過去招招手。
  
  孫一行起身來陳仰這邊,挪一步就看一眼沉睡的朝簡,很畏忌的樣子。
  
  古代裹小腳的小娘子走得都比他快。
  
  陳仰在康復(fù)院里見過不少跟孫一行類似的人,有的是本性如此,半輩子老實懦弱,說話聲音都不敢大一點,但會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來一次絕望反擊。
  
  有的是從前性格狂放無所顧忌,卻沒有強大的實力,挑釁這個挑釁那個,被教訓(xùn)怕了,漸漸變得膽怯。
  
  這類人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一心想守著自己的三分地。
  
  陳仰不知道孫一行的三分地是什么,他掃了眼對方始終不放下的公文包,里頭裝的不像是電腦,估計是文件類。
  
  “你是青城哪的?”陳仰把雜志放回背包里,在孫一行坐過來時問。
  
  孫一行抽抽鼻子,打了個哈欠:“運河南邊,那塊你可能不……”
  
  “我去過,”陳仰打斷他,笑著說,“那邊有青城最大的游戲廳,我以前放學(xué)會去玩?!?br/>  
  也許是陳仰是和朋友閑聊的態(tài)度,又或是聊到了熟悉的東西,孫一行的腰背挺起來了點:現(xiàn)在游戲廳還在,生意不好了?!?br/>  
  “也正常,網(wǎng)絡(luò)時代,游戲都在網(wǎng)上玩了?!标愌雒黠@感覺孫一行放松了,他往下問道,“你這次本來要去哪里?”
  
  孫一行摳著公文包:“出差?!?br/>  
  他垮下清瘦的臉,苦笑著說:“我這么長時間不回去,文件送不到客戶手上,工作肯定沒了?!?br/>  
  “好不容易做夠一年的工作,又要重新找呢?!蹦腥苏f著說著就哭起來,“我都快四十歲了,還住在二十來平的出租屋里,沒什么積蓄,工資都拿來還債了,我這種人是討不到老婆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我真是沒用啊……”
  
  陳仰看他摳公文包的手指,干燥起皮,指甲是營養(yǎng)不良的那種顏色。
  
  “這個空間的時間點跟真實世界不同,你回去的時候,人還在火車站,車也沒開?!标愌稣f。
  
  孫一行哭紅的眼瞪大,沾著淚水的嘴唇微微發(fā)抖:“真的嗎?”
  
  “嗯。”
  
  陳仰給他紙巾讓他擦鼻涕眼淚。
  
  這次的任務(wù),新人是在火車站的乘客里面挑的。
  
  隨機還是特定未知。
  
  老人應(yīng)該都是發(fā)車票,從自己住處趕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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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zhèn)鱽硪宦晲烅憽?br/>  
  工人的麻灰旅行包從椅子上掉了下來。
  
  那旅行包繃得拉鏈有一小半沒拉上,這會他撿起來想使勁拉一拉,結(jié)果拉鏈直接扯斷,一盒奧利奧露出大半。
  
  只是奧利奧也沒什么。
  
  但是,工人越想把奧利奧塞進去,勁就越使不對,旅行包被他拽得變形,拉鏈口往地上斜,里面的東西劈里啪啦掉下來了很多。
  
  蛋黃派,三加二夾心餅干,旺仔牛奶,芝麻糊,火腿腸,花生糖,薯片,鳳爪,面包……
  
  全是吃的。
  
  這是搜刮過一個超市?
  
  陳仰把滾到他這個方向的巧克力金蛋撿起來,拇指跟食指夾著,隨意一丟,那金蛋就準確掉進了工人的旅行包里。
  
  孫一行不合時宜的驚嘆:“好準,會打球的吧?!?br/>  
  陳仰的嘴輕微一抽。
  
  工人蹲地上把吃的都裝回包里,勒勒包帶,在陳仰看向他時,憨厚的笑道:“這不,我看大家都拿,就也拿了點?!?br/>  
  陳仰沒說什么。
  
  工人覺得陳仰是在看不起自己,就沒了笑意,沉默著把包帶扎緊不讓東西掉出來,腳踢一下老李的蛇皮袋。
  
  “他拿的比我多多了,還有好幾罐很貴的茶葉,我進去的時候都沒撈著?!?br/>  
  陳仰欲要說話,外面的爭吵聲就鉆進了候車室。
  
  是一男一女,聲音陳仰都耳熟,他凝神聽了一小會。
  
  這次好像是男的多看了過道上的一個異性兩眼,還是那眼神暴露了什么,總之女的不忍氣吞聲,鬧了。
  
  那對情侶真能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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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仰感慨著,一根拐杖就從他眼前掠過,直沖候車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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