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孟游和來福正在努力追尋著梁裴的身影,可是怎奈何梁裴的速度實在是有些太快了,孟游拉著氣喘吁吁的小來福,只能遠遠地看到林間穿梭的背影。
孟游心中一陣懊惱,剛剛應該多注意一下梁裴的神色反應才對,以往與黑驢蛋三人在一起的時候,自己只需要做出一個決斷,他們兩個便會言聽計從的幫助自己,三個從小孤苦無依、見慣了人世間生生死死、悲歡離合的人來說,能保住自己的命才是人間一等一的大事,說實話,這北境戰(zhàn)亂的千萬年間,朝起暮落的世家大族與山下王朝可曾真的少過?曾經也有九千年國祚的南趙,不也是在短短三個月之間便消散在了人間?難道世人真的會以為這四十多萬的亡靈就是南趙的全部國力了?滄海一粟罷了。
可是孟游還是低估了這些山上弟子心里的那一股子‘善’,未曾見過血腥、未曾見過山下的勾心斗角、未曾見過山下的人情冷暖,這樣子自然是極好的。孟游三人在冰天雪地中飲雪充饑的時候,也曾想過,若是這天下人人皆是善人,似乎也很是不錯。
可是這世間的道法千千萬,學問也是千千萬,那總不能要求這天下的所有人都與你一般,你喜白服,天下人就要皆喜白服;你愛牡丹,就要求這天下人盡愛牡丹一樣,若是天下皆走同一條路,這世間才是真的寂寞。
這是酒醉的老乞丐難得正經一回的時候說著,那個時候的老乞丐手拿著酒葫蘆,抬頭看著天上的明月,言語間,竟透露著一絲落寞之意。
孟游從來沒有見過那么落寞的老乞丐。
所以孟游從來沒有覺得‘好死不如賴活著’是一件非常丟人的事情,也從來沒有覺得過那些‘舍生取義’的大人物們是一件很蠢的事。
兩件完全矛盾的東西,此時卻顯得不是那么的矛盾了。
孟游悄悄的摸了摸藏在后腰的那柄短刀,心里瞬間也是安穩(wěn)了許多。可是他心里的恐懼卻是怎么也消除不了,對于這些神神怪怪,他總是會抱著虔誠的心去面對。
那一年,三個瘦瘦小小的家伙第一次離開了那片冰天雪地的地方,走進了一處小鎮(zhèn)中。鎮(zhèn)里的一個老和尚給了他們一碗白粥,兩碟咸菜,這才讓他們救回了那一條命。
那個與乞丐幾乎沒有什么分別的苦行僧帶著他們坐在那處被打砸的破壞殆盡的寺廟門口,輕聲的告訴他們,若是誠心向佛,便可以為他們的至親祈福,入了輪回,下輩子可以活的更好一些。
眼睛冷冽的如同一只小狼般的孟游二話沒說便是跪在那處破損的佛像前,狠狠的磕了三個響頭!
那處只剩下半張臉的胖佛像的獨目中,似乎蘊含著某種特殊的情感。
少年冷冷的看著那半張佛像,沙啞的道:“保佑我爹娘下輩子投個好胎,不然我就砸爛你的佛像!”
佛陀慈眉善目,低頭微捶眼瞼。
自那后,無論是道佛儒三教中的哪一處道觀寺廟,孟游三人都會誠心叩拜。
而人,往往最信什么,就越敬畏什么。
孟游不怕自己有什么問題,他只怕那個溫婉的女人和那個笑聲粗獷的男人下輩子投不了一個好胎。
遠遠地,孟游便是瞧見了那位凌空而立的宮裝女鬼,正滿臉譏諷的戲耍著面前的二人,那位鵝蛋臉的少女早就已經是渾身是傷,俊俏的小臉上也已經是冷若冰霜,惡狠狠的盯著面前那個宮裝女鬼,眼神中充滿了數(shù)不清道不明的仇恨。
而剛剛趕到的梁裴也是氣喘吁吁,渾身上下銅皮光芒大放,雙拳上的銀光閃爍,看樣子是應該沒有占到什么便宜才對。
那宮裝女鬼漂浮在半空,輕笑道:“既然已經走了,又何必回來送死呢。難道你真的以為,我殺不掉你?”
梁裴倔強的抿著嘴,一言不發(fā)。
女鬼沒有絲毫的意外,反而是轉過頭看向了一旁的樹林:“出來吧,雖然你氣息隱藏的極好,但是我畢竟是魂橋境的強者,神識之力可不是你這區(qū)區(qū)閉氣法可以逃得過的?!?br/> 既然已經被發(fā)現(xiàn)了,孟游也只能訕笑著拉著小來福一起走出來。那女鬼看著他顫抖的雙腿,眼神中的不屑更是濃郁了幾分。
孟游尷尬的笑了笑:“那個,又見面了哈?!?br/> 女鬼歪了歪頭,似笑非笑的盯著孟游,孟游被看的后背直發(fā)涼,只能慢悠悠的走到了二人的身前,用力的咽了咽口水:“能不能打個商量啊,好歹又是我?guī)湍慊謴土遂`智不是?”
女鬼笑了笑:“哦?你想怎么商量啊?”
孟游訕訕的撓了撓頭,剛想說話,便是被那女鬼打斷了:“我猜你一定是想說,把那個女孩一起帶走是吧?那你那些同門呢?就不管不顧了?”
孟游尷尬的笑了笑:“不管了不管了,活命要緊哈哈哈。”
女鬼似笑非笑:“你幫我恢復靈智,我饒你一命,你還不知足?哦,不對,是三條命才對啊。”
孟游雖說很是害怕,但是還是壯著膽子道:“沒得商量了?”
女鬼搖了搖頭,手中出現(xiàn)了一把黑色的弓箭,玉指輕彈,傳來了一陣翁鳴聲。
孟游見狀不好,回頭看了一眼仍然死死站在那鵝蛋臉少女身前的梁裴,咬了咬牙,雙手立馬掐訣,大喝道:“娘的!龜殼神功護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