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一副痛改前非的態(tài)度來,白墮雖然意外,但并沒順著他的調(diào)子走,“那是你的事,”他說:“溫掌柜,你從來沒因為這事吃過虧,如今想改,也是思量權(quán)衡之后的決定,相識一場,我給你提個醒……”
白墮邊說,邊邁開步子,“日后若遇上什么坎坷,也得守住這份心才行。”最后一個字說完,他正好從溫慎身側(cè)擦了過去。
幾步之后,白墮拐出胡同口,熙攘的人聲依舊,天光刺目。
溫慎就站在他的身后,并沒追上來再作解釋的打算。
信任就像一件好看又實用的衣裳,一旦破了,便再難織補。
他們都是聰明人,尤其對溫慎而言,徒勞無功的事,自生下來就很少做。
白墮站在胡同口左右看看,十幾米開外,陸云開正沖他招著手。手臂大開大合的,同時嘴里還急嚷嚷地喊著什么。
周圍人擠著人,聲音傳過來發(fā)著虛,好不容易白墮才擠到近處,問:“怎么了?”
陸云開:“那小屁孩兒丟了?!彼f的是鈴鐺。
這附近人多,八成是在哪里走散了。白墮無意識地向四周看了看,心急起來:“告訴王把式守在車那,咱們分頭找?!?br/>
鈴鐺生得瘦弱,進了人堆更是如魚入水,白墮邊走邊喊,一路出了集市,也沒尋見她的影子。
周圍人來人往,他不死心,又轉(zhuǎn)了兩圈,結(jié)果碰上轉(zhuǎn)了一圏剛回來的陸云開。
“我讓手底下的人往遠找去了,這附近肯定沒有?!彼纳ぷ右呀?jīng)啞了,“等我給她找回來,非得好好揍一頓,這么多人瞎跑什么!”
還不是因為你沒看??!
白墮心早埋怨,但對著陸云開總不好拿架,他強壓下心急,“你手下就兩個人,太少了,更何況咱們對這又不熟悉,萬一鈴鐺遇上什么歹人……”
他話沒說完,陸云開倒是起到了什么,突然轉(zhuǎn)身就走。
白墮叫了他兩聲,不見他回,無法,只得茫然地向四周望了望。
光緒爺?shù)臅r候,京邊曾也現(xiàn)過一樁拐賣孩子的大事,主犯就是直隸人。他拐了人去鉆洞挖礦,小孩子的尸體堆滿了水溝才叫人發(fā)現(xiàn)。
白墮越想越是害怕,眼底慢慢起了紅絲。
就在此時,陸云開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過來了,邊走邊高聲吩咐:“東西南北,分開走,邊走邊喊,一柱香之后再回來,無論如何要把那小兔崽子給我找我回來!”
這些人全是男的,什么歲數(shù)的都有,更讓人意外的是,這些人白墮還都還認識。
不等他問,陸云開便說:“我從溫家借的,剛閑逛的時候,正好碰上他們家的人,不用白不用?!?br/>
……
白墮剛剛才表明和溫慎井水不犯河水,轉(zhuǎn)頭自己家的先生就去求人,他擰起眉頭,帶著些脾氣問:“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說一聲?。俊?br/>
“說什么?”陸云開莫名其妙:“正好他們家的人都知道鈴鐺長什么樣,再說時間也不等人啊,萬一真被誰給擄走了,后悔都來不及?!?br/>
他說得在理,但白墮就是過不了心里的砍。
陸云開又說:“老大,有個事我索性就一起說了,咱們回北平,可不比在黔陽。加上你在那邊的舊恨,大張旗鼓地回去屬實不妥,不如就混在溫家的人里,等把什么門路都摸清了,再動作也不遲。”
白墮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先去找人了,找到了立馬各走各的?!闭f完,又火急火燎地四處踅摸起來。
可是一直到天黑,十幾個人加在一起,也沒有找到鈴鐺。
白墮從越來越急,到險些發(fā)瘋,再到后來就只剩下了麻木。他面無表情地沿著胡同挨家挨戶地去敲門,開口就問人家有沒有看到一個小孩子。
陸云開跟在他身后,既自責,又無能為力。
冀州是個小地方,但也絕無可能靠著一個人找遍每一個角落。月亮高懸之后,白墮因為體力不支,踉蹌了一兩步,直接坐到了地上。
陸云開嘆了口氣,試著勸他:“明天再找吧?”
這幾個字他已經(jīng)不知道說過多少次了,地上的人則像是一直沒有聽到一樣。是故這回他也沒抱什么希望。
然而白墮卻突然出聲了:“先生,我今天若是找不到她,那這輩子怕是都難了吧?”他耷拉著頭,后背彎得像一只蝦米。
陸云開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不忍心騙他。
白墮:“鈴鐺從出生起就沒過上什么好日子,也就只有要泰永德的時候,每日能吃上三頓飽飯,我在心里答應過,定要照顧好她的?!?br/>
他抬手,狠狠地在粗糲的墻磚上垂了一拳,發(fā)泄過后,聲音更悶了,“你別看她平常那個樣子,若真是找不到我,會害怕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