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無人的荒野,野獸的樂園。
四周都是狼嚎,他在廢墟的瓦礫下聽到微弱的哭聲,循聲而去,看到了光著身子的小嬰兒,皮膚白皙,如玉生輝。
阮玉這名字就是由此而來。
他抱著小嬰兒走了三百里路,都沒遇到一個人。在狼群占領(lǐng)的荒野,一個剛出生的人類嬰孩是怎么活下來的?
不知為何,阮一峰不敢說出這個真相。他相信自己的直覺,總覺得說出來后,阮玉會有危險。
那是他當(dāng)眼珠子疼的女兒,陪著他走南闖北十幾年,還救過他的命。
他不可能將阮玉置于危險之中。
阮一峰掂了掂手里的鏡子,有這東西,便能跟女兒聯(lián)系,倒是個好事。
他低頭看鏡子,想到用一次得一塊上品靈石,又覺得頭痛,自言自語:“你這不是個鏡子,是個吃貨啊?!?br/> 因低頭走路的緣故,阮一峰撞到了人。
他本想說誰不長眼,抬頭瞧見面前的人是那個瞎眼道君,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還關(guān)心地問:“沒撞疼哪兒吧?”
聞香雪直截了當(dāng):“你說了假話?!?br/> 阮一峰呵呵一笑,“道君說笑了?!?br/> 聞香雪將懷中抱著的花盆微微往前伸出一些,“聽音花雖沒反應(yīng),但此花頗懶,不會句句分辨真假?!彼D了一下,“它沒說,但我不信你的話?!?br/> 阮一峰皺眉:“證據(jù)?!彼m緊張,卻沒露怯。這九百多歲的高階修士,看起來像個沒脾氣的小姑娘,不知為何,都叫人一點兒生不出懼意。
大概是冰綃遮眼,襯得巴掌大的小臉更加白皙,看著楚楚可憐,十分好欺負(fù)。
當(dāng)然,阮一峰不可能真的把面前這位大佬當(dāng)小白兔,不過,他也感覺不到對方有殺意,因此這會兒只有些許緊張被小心掩藏,神態(tài)看起來格外放松。
聞香雪:“直覺?!?br/> 阮一峰心頭冷笑,沒證據(jù)你說個屁。他繞開聞香雪,就要回自己的小屋,結(jié)果就聽到聞香雪又道:“我不說,是順應(yīng)天命。”
阮一峰頓?。骸笆裁刺烀??”他以前經(jīng)常用天命來忽悠人,還是第一次被忽悠。
聞香雪卻是搖搖頭,唇角一抿,不吭聲了。
阮一峰:“道君連天命都能窺見一二,果然道法高深,不愧是玄天門天才,弟子對道君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彼麆偪渫?,就見聞香雪懷里那盆花突然一開一合地道:“假的,他說假話!”
阮一峰心頭罵了一聲“我草!”,并一臉驚愕:“牽牛花說話了!”
“你才是牽牛花!”
聞香雪懷里的花暴跳如雷,在花盆里又蹦又跳,倒是聞香雪輕笑一聲,說:“別氣了。”
阮一峰:“喇叭花?”
聞香雪紅唇輕啟,聲音軟糯清甜,“聽音,它叫聽音,可聽心音,可辨真假。如今,全天下應(yīng)該就只有我們玄天門有一株聽音了?!?br/> 阮一峰沒想到聞香雪脾氣真的這么好,連聲音也怪好聽的,他點點頭說:“那豈不是價值連城。”
見牽?;ǖ靡獾?fù)u葉子,阮一峰趕緊把這花夸得天花亂墜,妄圖將之前的假話給揭過。
哪曉得牽?;R屁也受了,偏偏還不饒人。
聽音:“他剛剛夸你的時候心里想的是,這小瞎子還是個大忽悠呢,他對你可沒半分敬仰,完全沒把你看在眼里?!?br/> 聽音還不解,氣咻咻地說:“他一個新入門的弟子,居然都敢在心里頭瞧不起你,哪兒來的膽子?”
“香雪,教訓(xùn)他!打他嘴巴、關(guān)他禁閉!”
阮一峰頭皮都麻了,“道君贖罪!”
聽音啊啊地叫,“他心里說的是,香奶奶,饒命?!?br/> “哈哈哈哈,他怎么叫你奶奶!”
聞香雪側(cè)過臉,下巴微抬。明明看不見她眼眸,阮一峰仍覺得她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阮一峰:……
你都九百多歲了,我才三十六,跟你一比,我不嫩得像那早春的新芽。叫聲奶奶,不過分吧?
就聽聞香雪輕哼一聲,“我騙沒騙你,以后你就知道。”
聽起來,好似有些生氣,難不成因為一聲奶奶把她給叫老了?
正想著,阮一峰就看到聞香雪抱著花盆轉(zhuǎn)身離開,行走時長裙曳地隨風(fēng)而舞,如潮起潮落,云卷云舒。
等人走遠(yuǎn),他還能聞到一股清冷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