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一條綿延長河穿過原野。
兩岸綠蔭成群,野花繽紛,再遠,則是大片的稻田,果林,零散村落。
悠悠流淌的河面上,大小不一,樣式各異的船舶,來來往往。
其中一條雙層商船,懸掛著三面粗糙風帆,底端還有兩排漿輪,速度飛快,轉舵靈活。
二層的一間船艙,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劉景身上。
便見他身著寬松衣袍,腳踩罡步,身姿舒展,時而握拳擊空,時而豎掌斜劈,動作如行云流水。
狹小的船艙內,劉景轉步挪移,吐氣開聲,揮臂踢腿,甩起的衣袖不沾丁點桌角。
“呼~”
半響,劉景滿頭汗水的停步收拳,長長吐出一條白白氣箭,瞳孔里的光澤漸漸隱去。
他在煉《參同煉形法》。
這是配合《金芽參同丹》的一門秘法,有打坐運氣的靜形,與踏罡練功的動形兩種。
劉景此時演練的是動形。
隨著他踏步揮拳,體內芽丹則按照運功法門,在經脈,肌肉,筋骨間緩緩滾動,用元力滋養(yǎng)肉體。
直到芽丹滾過身體每一處角落,每一寸血肉都“活”起來,一套功法才算完成。
劉景這時,會像是浸泡在溫泉里一般,暖洋洋的無比舒爽。
最后,將運功中積累的雜氣,化作一口氣箭吐出。
肉身雜質越多,氣箭越污濁,肉身越純凈,氣箭越純白。
劉景經過瑤池仙釀的洗煉,肉身雜質少之又少,他吐出氣箭顏色之淡,便如一道白氣。
有此底蘊,劉景獲得煉形法不過三天,便徹底入門,運轉嫻熟。
他習練這門功法,倒不是為煉形,看重的是功法的另一效用,調和芽丹。
幾日的修煉,劉景便覺芽丹比之前更靈動,與他的肉身、神念愈發(fā)親和,調用起來更加得心應手。
這不是一門戰(zhàn)斗法,只是外丹術的輔修法訣。
是劉景從宋瑗父親手中獲得的。
那日,東鳴山君隨馬寶英去向河伯請罪,不久,馬寶英領著一位河伯委任的調查使者,返回余城。
在劉景的陪同下,宋瑗向河伯使者控訴了東鳴山君的惡行。
名叫徐江的巡山游徼,被救醒后,聽到東鳴山君已經認罪,便不再抵抗,毫無隱瞞的坦白。
使者,劉景,宋瑗等人,隨后到東鳴山府,把被軟禁的宋家家主解救出來。
而有了徐江的表率,山府的其他人沒有過多抵抗,全都供認不諱。
在此過程中,有兩件事,讓劉景震動。
一是,《金芽參同丹》暴露了。
東鳴山君的所有謀劃,都基于這門外丹術,要想調查其罪行,自然繞不過它。
山君的想象力,讓劉景非常震驚。
這人竟然能想到用芽丹,培育出一支特殊親衛(wèi),當真有魄力。
二是,宋家是云牙派的傳人。
那位宋老先生說的什么意外發(fā)現(xiàn)丹方,深入研究發(fā)現(xiàn)是玄門外丹術,根本不是實話。
人老成精,果然沒錯。
那位老先生,早就擁有外丹術,只是非常清楚天庭籠罩下的道門處境,不愿承認自家是云牙派傳人。
可人到暮年,難免畏懼死亡,在長壽欲望的驅使下,最終將家傳的外丹術翻了出來。
可惜,盡管老先生百般遮掩,終究還是暴露了,而且是暴露在東鳴山君這樣的野心家眼中。
某種程度上,宋老先生算是自作孽,還連累子孫受難。
更慘的是,宋家的道門后裔身份暴露,日后再難有凡俗的平靜。
東鳴山君便是坐實欺凌凡俗的罪行,下一任山君,會無視宋家的存在嗎?
過去,宋家可以自稱凡俗。
然而在山君逼迫下,宋家家主成功的煉制了芽丹,證明其掌握著云牙派的煉丹術。
現(xiàn)在,宋家再難歸于凡俗。
別說下任東鳴山君,便是滄江河伯,懲罰完現(xiàn)任山君后,難道不會有想法?
未來的時勢,河伯看的更清,還知曉的更多,定然也會做準備。
服下芽丹便能蛻凡脫俗,不過是耗費點靈草,再說也不用培育多高,三轉就足夠。
以河伯的資源,培育一支私人親衛(wèi),會比東鳴山君更容易。
那么,掌握煉丹術的宋家,必定難逃河伯的覬覦。
劉景的擔憂并非多余。
那位河伯使者,調查完后,返回河府匯報前,特意叮囑宋家不得離開余城。
理由是審判山君,還需宋家作證,但深層意思,劉景非常明白。
剛剛脫困的宋家家主,同樣明白。
使者話落,那位頭發(fā)花白的中年人,臉色當場晦暗,愈發(fā)憔悴。
使者返回河府,劉景相助下,宋家叛亂很快平定。
宋瑗的那位叔公,在劉景與山君大戰(zhàn)中,被逃竄的人群踐踏,醒來后中風癱瘓了。
奪權漢宣堂的兒子,被關押,等待家族審判,孫子宋洲,早已身亡。
劉景這才知曉金丸砸死的,正是宋洲。
那人沒打算傷害宋瑗,是他沒搞清狀況,出手重了。
宋瑗也明白了,金丸是劉景為了救她而出的手,甜甜一笑,主動揭過這事。
宋家剛把叛徒收押,河伯使者再次出現(xiàn)。
使者告知眾人,東鳴山君已經被關進河府牢獄,待稟明南岳神府后,便會剝去其修為,打回凡人。
為了彌補宋家,自今日起,余城宋家受滄江河伯的親自庇護,任何人不得侵擾。
河伯還允諾,宋家每年可以送一位年輕人入滄江河府,隨侍河伯身側。
說是補償,劉景卻明白,河伯這是要把宋家,牢牢的握在手中。
現(xiàn)在風波未平,河伯要顧及臉面。
一年半載,事情平息后,河伯定會有所動作,大概率,會是遵循東鳴山君的計劃。
劉景可以用欺凌凡俗的天律,直接將死東鳴山君。
但他只能眼看著宋家,淪為河伯的煉丹仆役。
河伯位高權重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宋家之人入了河府,便再無“凡俗”這塊護身牌。
宋瑗父親明顯看透了其中的陰暗,但只能滿面恭敬的道謝。
女孩卻沒明白,臉上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悅,和對美好未來的憧憬。
望著女孩臉上的笑容,劉景暗嘆一聲,打算和宋家主商量下,看有沒有應對之法。
沒成想,河伯使者安排完宋家,立即轉向劉景,傳達河伯之話:
“劉景,你既已是陵光神衛(wèi),就速速動身去赴職,別在滄江河府待著了?!?br/>
這是逐客令!
傳完河伯的話,使者笑瞇瞇的盯著劉景:
“道友,河伯這也是為你好,陵光大比開始在即,莫要耽擱了?!?br/>
“久聞道友聲名,今日更以九品位階獨戰(zhàn)東鳴山君,名號震響滄江。
在下滿心欽慕,可否有幸為道友餞別?”
這是要監(jiān)督著他離開!
劉景只能苦笑。
河伯應該知道了他與宋家的關系,要將他這個攪事者,早早驅離。
使者的冷眼監(jiān)督下,劉景無法和宋瑗父親商討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