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讓的回答讓齊歡默了好久。有種意外感覺,又夾雜著一絲早已想見的預(yù)料之中。
　　
　　她以前用玩笑口吻說過很多類似話語。想不想我、我想你啊、你不想見我嗎……對他的炙熱情緒從不掩飾。有沒有得到過回應(yīng)她不記得,但是這一次，這一句回答，她聽得清清楚楚。
　　
　　齊歡有點怔,怔得忘了移開視線。陳讓倒是從頭至尾沒有挪動目光，坦然直視。
　　
　　“沒有你常抽的煙，換了種?！?br/>　　
　　無言間門從外被推開,沒有敲門，左俊昊說著話踏步進來。
　　
　　屋里兩人同時回頭。感受到氣氛有些不對,左俊昊腳步微頓：“怎么，在說事情？要不我先出去……”
　　
　　他后頭，跟著進門的季冰手里拈著個打火機,正巧聽到這一句，也不明所以停下腳步。
　　
　　齊歡有些不好意思。他們的眼神，仿佛篤定了陳讓跟她有什么不能對人言的事要說。
　　
　　陳讓沒接話，伸手。
　　
　　左俊昊反手拿了季冰的打火機，和煙一起交到陳讓手里。陳讓沒讓他們走,左俊昊便不客氣大喇喇在沙發(fā)另一側(cè)坐下。
　　
　　“累死了,跑上跑下?！?br/>　　
　　季冰落座在他身邊,沒言語，眼睛一直往陳讓和齊歡那邊瞄。
　　
　　氣氛有些古怪。
　　
　　陳讓也不在意他們打量的視線,手里把玩打火機和煙，眸光轉(zhuǎn)回來，就那么看著齊歡。
　　
　　最后,是齊歡先撐不住。當著左俊昊和季冰的面，她不可能接上之前的話繼續(xù)討論，陳讓又大喇喇毫不避諱，她被他看得發(fā)毛，避開他的注視，扯著椅子往餐桌方向挪，坐到了桌邊。
　　
　　“叫上菜了么，催一下?！标愖寕?cè)頭，看左俊昊。后者道：“叫了，應(yīng)該就來了?！?br/>　　
　　不多時，菜果真陸續(xù)上桌。
　　
　　左俊昊拿碗筷遞給各人，齊歡擺手說不用，“我吃過了?！?br/>　　
　　“沒事?！弊罂￡恢苯臃帕烁蓖肟陻[在她面前，不給她拒絕機會，“吃過了再吃點。你跑得那么急，我看你剛剛進來的時候頭上都帶汗了，補充一下營養(yǎng)?！?br/>　　
　　“……”這話也不知是體恤她還是調(diào)侃她。
　　
　　齊歡稀里糊涂上了桌，稀里糊涂跟著吃飯。她胃口不大，實在撐不下那么多，盛了碗湯將就喝。
　　
　　邊吃邊聊，她問起他們今次打架的事：“你們怎么會被他們弄傷，他們?nèi)硕鄦?？?br/>　　
　　提到這個左俊昊就來氣，“不是，純粹是意外?！?br/>　　
　　“意外？”
　　
　　他捏著筷子，“是啊。要不是我們不在，陳讓哪可能吃這么大虧！”
　　
　　齊歡執(zhí)著湯匙問：“你們不在？”看了看季冰和陳讓，“到底什么情況？”
　　
　　左俊昊話匣子大開，連珠炮似得：“我跟季冰他們先走了，陳讓他一個人留在學(xué)校，后面才出來。本來約好了到這碰頭吃飯，結(jié)果來的路上碰上了李明啟那群雜種。”
　　
　　他胃口都減了幾分：“陳讓一個人，那邊一群好幾個，我們趕過去，緊趕慢趕也還是遲了點……”
　　
　　“然后呢，群毆？”齊歡的心跟眉頭一起高懸，側(cè)頭去看陳讓。
　　
　　陳讓表情淡淡：“沒有。”
　　
　　“是沒有?！弊罂￡唤釉挘昂迷谀沁吶艘膊欢啵膫€，陳讓一個人還撐得住，我們趕到的時候，他們也沒落好。那幫孫子跑得快，要不然我非廢了他們不可！”
　　
　　他罵了聲，“操，走之前還玩陰的，給老子手上劃拉這么長的口子?！?br/>　　
　　左俊昊左手包著白布，應(yīng)當是來吃飯之前去診所看過了。
　　
　　齊歡聽得直皺眉，“還好傷的是左手，不然你寫作業(yè)吃飯什么不都不方便?！?br/>　　
　　“沒事沒事。小傷而已，小傷?！彪y得被她關(guān)懷一句，左俊昊一下笑得眉飛色舞，又大氣起來，仿佛剛才拿傷說事的不是他本人。
　　
　　端起杯子抿了抿水潤唇，左俊昊話鋒一轉(zhuǎn)抱怨陳讓：“讓哥也是，放學(xué)要是跟我們一起走哪有這些事，搞不懂為什么非要今天放學(xué)去找老師說什么不跳舞的事，攔都攔不……”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标愖尦谅暣驍?。
　　
　　左俊昊呃了聲，止住話頭。
　　
　　那句話沒說完，但齊歡聽清楚了，她愣愣看向陳讓。
　　
　　他沒和左俊昊幾個一起行動，是因為他去找安排他主持領(lǐng)舞的老師拒絕這件事？因此才晚離校，因此才落單，才會遇上跟他有仇的那些人，以一挑四，弄得手上滿是累累小傷口？
　　
　　季冰看出左俊昊那句話說完齊歡表情就不對了，雖然不太懂她和陳讓的事，但也分辨得出好賴。當即搶在齊歡和陳讓之前開口，緩和氣氛：“趕緊吃趕緊吃，馬上要上課了?！?br/>　　
　　一向和齊歡互動不多的他，破天荒跟齊歡搭話：“齊歡你嘗嘗這個，這個菜味道不錯……”
　　
　　左俊昊自知八成是失言了，回神立馬附和：“對，快吃快吃?！?br/>　　
　　……
　　
　　一頓飯，齊歡本就是吃了來的，更別提后來沒了胃口，總共就只喝了一碗湯。
　　
　　飯畢，一行人下樓。左俊昊和季冰走在前面，先行去結(jié)賬。
　　
　　齊歡忽然扯了扯陳讓的衣角。陳讓先她兩階，停住回頭。兩個人站在樓梯上，一前一后，一高一矮。
　　
　　“你放學(xué)……”
　　
　　“左俊昊的話都是廢話，沒必要聽?！标愖尩穆曇艉颓榫w一樣平靜，不等她說完就道，“你別多想?！?br/>　　
　　似是安撫，又說不清道不明。
　　
　　他看她一會兒，見她沒說話，轉(zhuǎn)身便要繼續(xù)往下。
　　
　　“如果我非要多想呢?！?br/>　　
　　陳讓腳步一頓。
　　
　　齊歡站在比他高的樓梯上，不動。他讓她不要多想，讓她不要把責(zé)任往自己身上攬。
　　
　　但如果她就是要多想呢？
　　
　　她就是要想，他晚離校是為了找老師，找老師是為了推拒運動會任務(wù)，而這些，都是因為不想和別的女生跳舞。歸根究底，是因為她。
　　
　　樓梯上靜默充盈在空氣中，潛伏了數(shù)秒時間。
　　
　　陳讓回頭，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平和沉穩(wěn)。他眼睫微動，聲音低低：
　　
　　“也可以。”
　　
　　可以這樣想。
　　
　　……
　　
　　當晚，“我超喜歡他”貼吧，又迎來新的內(nèi)容。
　　
　　那棟樓里多了兩句話——
　　
　　“我好像撿到了一顆糖果?！?br/>　　
　　“在我開始確定，我喜歡的人終于也有那么一點點喜歡我的那一刻?！?br/>　　
　　……
　　
　　喝著水往房里走的左俊昊刷到貼吧里齊歡發(fā)表的新內(nèi)容，“噗”地一聲嗆到，腳差點踢到門框。
　　
　　顧不上腳趾，他快步到書桌邊把水杯放下，盯著屏幕內(nèi)容看了好幾遍，然后一個電話打給季冰。
　　
　　那邊有水聲，霧氣似乎都要透過聽筒沁過來。
　　
　　左俊昊哪管那么多，直接嚷開：“大事！”
　　
　　“有屁就放?！北淮驍嘞丛杳黠@很不爽。
　　
　　“我是告訴你，陳讓跟齊歡估計快成了，份子錢可以抓緊準備起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