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開的門扇,一道道按刀的人影并排而立,風吹進來,燈柱火光搖搖晃晃,照著抱著樂器不知所措的幾個伎子,臉色露出驚慌的表情。
“說說看,怎么一個有福?說不出理來,外面有個池塘,等會兒有人會溺死在里面。”
搖曳的火光明滅拂去的席末,耿青抬袖拱了拱,臉色倒是一副笑瞇瞇的表情,沒被這話給嚇到。
能讓他說話,那事情就簡單的多。
“豬雖乃輕賤之畜,可也是民間清貧百姓常食,豬毛、豬皮、豬骨,哪怕四蹄,亦是不可多得美味,所造之福既等于民之福。趙兄乃飛狐縣令,便是百姓父母,亦生民之福。張兄稱他胖如豬,目光當真高于常人?!?br/> 魁梧公子眉頭稍稍蘇展:“何解?”
耿青笑笑,彎腰將桌上酒水斟上,捧在手中向首位,以及對面幾人敬了敬。
“.......豬有福,趙兄胖如豬,焉不是說他有福?有福之人在座,諸位不就形同與福氣同坐?”
這些權(quán)二代,生于官宦之家,哪里能是什么蠢貨,長兄繼承衣缽,他們便要繼承家業(yè),若是蠢了怕是要被雪藏大院之內(nèi),焉能讓他們在外面胡作非為,給家中惹事。
混跡權(quán)貴圈子就是這些將來繼承家業(yè)的二子、三子提前聯(lián)合起來的雛形,將來遇事上,也能抱成團。
耿青想要混進這個圈子,沒有身份家世自然不會讓人看上一眼,能看上眼,只能讓人認為可有利用的價值。
眼下,這番話說出,既不著痕跡的捧了那魁梧公子眼光獨到,也替趙弘均一個體面的臺階下,算是將口齒伶俐,有詭辯之才展示了一番。
那邊,魁梧的身形摩挲著下巴濃須,愣了片刻,似乎通透了話里的內(nèi)容,揮了揮手,外面站著的侍衛(wèi)齊齊垂下手,將門扇關(guān)上,重新退開。
“哈哈哈!小郎君口才了得,我們這幾人里,總算有一個能說會道的?!蹦侨四昧苏鍧M酒水的瓷碗,端起回敬:“我叫張懷義,我父親乃左金吾衛(wèi)大將軍張直方,往后城里碰上什么難事,直管開口?!?br/> 趙弘均也端了酒水敬了周圍諸人,目光感激的看向坐回的耿青,與他碰了一下。
“以后咱倆平輩論交,就別叫縣尊了。”
“呵呵,那求之不得,趙兄,請!”
耿青與他酒杯碰了一下,嘴皮親抿了口酒水,屁股剛落實坐下,張懷義咬了一口瓜果,朝這邊挑了下下巴:“賢弟往后可是長居京城?”
“在下已經(jīng)舉家搬來,上午剛在永安坊看了一座宅子?!?br/> “嗯,長居此處是對的,日后咱們也好能常聚。”張懷義丟了瓜皮,皺眉沉吟片刻,目光投向那邊幾個廝混的兄弟,“你們誰爹手下還缺人,把小兄弟塞進去謀個一官半職?”
“我爹那邊沒了?!?br/> “去李堟家,他爹刑部侍郎最缺人手?!?br/> 其中有人指去旁邊,正是那微胖的男子,摸著旁邊的伎子嘴里也不含糊,爽快的點點頭。
“無妨,我回家問問便是。不過我父,脾氣不太好?!?br/> 耿青又不是天真的年紀,只是微笑的拱手道謝一番,給眾人倒酒說笑,只字不提走后門當官兒的事。
他沒身邊的胖縣令那般激動,畢竟從這幫公子哥嘴里說出來的話,并不能全信,說是說,做是做,是兩回事,沒有值得對方看得上眼的東西,旁人為何要幫你,就因為一頓飯?
席間重新熱鬧起來,氣氛熱烈當中,起哄的李堟、張懷義等人繼續(xù)剛才的低俗游戲,甚至另外叫了兩個伎子進來,推給耿青和趙弘均,讓他倆也參與其中。
杯盞觥籌交錯,一直持續(xù)到未時二刻才散去,結(jié)賬時,耿青看著手里的小單,嘶的小聲吸了口氣,宴席酒水食物就需三十多兩,叫來的七個伎子、雅房的費用就高達一百有余,算上小費,合計超過了一百五十兩。
‘娘的......’
趕緊塞去身后跟來的胖縣令,“去結(jié)賬,我身上帶的銀兩,已交了房子的定金,這錢你先出了,下回我請?!?br/> 說完,頭也不回的就往外走,與出門的張懷義等人說說笑笑走去馬車。
“耿郎君要回客舍?不如同路,正好我們也要從平康坊過?!?br/> 百官家眷自有專門的坊街居住,這點耿青多少知曉一點,看了眼快要追出門來的趙弘均,趕緊上了自家馬車,讓大春跟著那四人馬車后面駛離。
“你個混蛋......”
沖到門口又被龜奴、老鴇拉住衣袖的胖縣令急的在原地又崩又跳,伸手摸去袖袋,掏出兩個可折合五十兩的銀錠,有些不舍的放去老鴇手里,“先拿著,遣個人隨我回客棧去取,放心,我乃誠實之人,不會賴賬?!?br/> 這邊花費口舌解釋,駛出東市的幾輛馬車前后去往了平康坊,過了坊樓門匾,駕車的大春口中陡然‘吁’了一聲,拉扯韁繩緩下速度,看到坊牌下一道熟悉的身影,連忙偏頭朝車簾說道:“大柱,竇兄弟好像在那等咱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