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航成身體微微傾斜,他慢慢地把頭靠在董莉的肩膀上,淚水順著鼻梁骨滑落。
“媽,你可不可以告訴,現(xiàn)在應該怎么辦?為什么我的心會這么疼?我會不會死?”
紀航成泣不成聲,那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撕心裂肺疼痛感一度擊潰他所有的理智,他蜷縮著身體不停地戰(zhàn)栗,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在這一刻徹底破碎。
“媽,你說話好不好?我已經(jīng)失去顏子期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br/> 紀航成早已忘了董莉受過傷的事,他一遍又一遍地喚著她。
而此時,董莉的內(nèi)心也在承受著巨大的煎熬,她何嘗不想回應,何嘗不想將自己兒子擁在懷中給他安慰,可是她不能!
董莉始終保持一個姿勢,呆呆地望著窗外,對著天空沉默,她眼角閃亮,像是凝結(jié)著一滴眼淚。
“成成,你一定要堅強振作起來,不可以倒下,媽媽哪怕是拼盡全力也會把你想要的捧到你面前?!?br/> 董莉不停地在心中暗語,她希望以這種無聲的方式替紀航成打氣。
只可惜,現(xiàn)在的紀航成就像一潭死水,任憑狂風巨浪都激不起他心里的漣漪。
紀航成深吸一口氣,硬生生地把眼淚逼了回去,然后重新坐直身子。
緩了緩神,他繼續(xù)說道:“媽,現(xiàn)在除了你,有些話我沒有辦法對任何一個人講了,真的。你知道嗎?我一直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去打擾顏子期的生活了,我早就沒有資格了,可是我的心就是忍不住的想要去靠近她。昨天,我又偷偷去了,我在她家樓下的花店看到了她,她手里拿著一束紅玫瑰,我想她以前不是喜歡向日葵的嗎?怎么突然就換成玫瑰了,然后就在那一瞬間,我的心突然就沉了下去,為什么曾經(jīng)那么摯愛的東西短短時間里,就說變就變呢?她對我的是不是也這樣了,媽,她不會再愛我了對不對,在我那樣對她之后。”
紀航成說著說著,聲音就不自覺地拔高,他的一字一句都透著無盡的悔恨。
這種情感怕是沒有經(jīng)歷過的人,他永遠都不會懂得吧。
“...”
周圍很安靜,不論紀航成說了多少句話,他都沒有得到回應,但即便這樣,他還是選擇繼續(xù)說,似乎只有說出來,他緊繃的心才能得到片刻的紓解。
“媽,我一點都不愛陸綰,甚至我連自己的女兒都不愛,我不是沒有試著接受過她們,但是感情這事就沒有辦法勉強??墒?,你說我明知道自己的心,為什么又會干那么愚蠢的事呢?紀盛年和我說責任,言彬和我說還債,是啊,說來說去這都是我自己造的孽,如果我當初不犯渾,不去碰陸綰,是不是今天這些種種就都不會發(fā)生了?”
“是,一定是這樣的,媽,這是不是就是別人口中一直說的因果報應,我活該啊?!?br/> 紀航成覺得自己真是蠢到一定境界了,明明他清楚自己的感情,知道只有顏子期陪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他才會開心,她不在,他就會變得萎靡不振,甚至一度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他遠比自己想象中的更需要她。
可就是這樣,為什么他還要在她下定決心,鼓足勇氣的來找他的時候推開她呢?
紀航成恨的是這個!
然而再恨又有什么用,木已成舟,再無法挽回。
*
轉(zhuǎn)眼之間就到了除夕那日,在這個闔家團圓的日子里,一家人自然是要聚在一起。
紀家人今年的除夕依舊是放在了紀盛年的豪宅里,十幾號人,拖家?guī)Э诤坪剖幨幍刳s來。
其實紀家這些兄弟姐妹平日里都是閑出屁的那種,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抱好紀盛年這尊大佛。
抱好了,下半輩子也就高枕無憂了。
顏子期和紀小凡到紀家的時候正好碰見紀航成一家。
自從上次人流之后,他們幾個已經(jīng)有好幾個月沒見了。
這突然碰見了,待會又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怎么說也要打個招呼。
陸綰挽著紀航成的胳膊,牽著綿綿的手,走到顏子期和紀小凡面前,“期期,小凡你們來啦,新年快樂?!?br/> 說完又低下頭對著綿綿說道:“綿綿,快叫人?!?br/> “小叔叔~小…嬸嬸?!?br/> “嬸嬸”兩個字綿綿叫的是異常的拗口。
“…”
最怕空氣突然的安靜,紀航成覺得陸綰這真的是多此一舉了,沒有必要的事,他心底升起一縷反感。
當然,還有就是他打死都不想承認顏子期是綿綿小嬸嬸的事實。
紀航成正欲開口說走,就見顏子期笑盈盈地微微彎著腰,然后伸手輕輕地撫了撫綿綿的小腦袋,“真乖,今天過年,這是小嬸嬸給你的壓歲錢?!?br/> 說著,顏子期就從包里拿出來一個紅包。
她這個舉動可以說是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
幾簇目光就這么齊刷刷地向她投射去。
紀小凡想不通,陸綰也想不通,怎么顏子期突然就會轉(zhuǎn)了性呢?
顏子期把紅包塞給綿綿之后,說了幾句客套話,便直起身子,把目光移到了紀航成和陸綰的臉上。
只聽她像是個沒事的人一般說道:“大哥,大嫂把孩子教育的可真好?!?br/> 簡簡單單一句話,戳的紀航成心頭鮮血淋漓。
她喊他什么?
喊什么?
她喊“大哥”,沒錯,顏子期喊紀航成“大哥”。
頓時,紀航成就覺得整個人仿佛一瞬間掉進冰窟窿。
陸綰和紀小凡倒是挺高興的。
“期期,你…你沒事了嗎?那個,你不恨我嗎?”
恨她搶走她最愛的男人,當然陸綰不覺得這是搶,她覺得這叫物歸原主。
直至今日,陸綰還在做夢,她期待自己和顏子期之間有一個大團圓的結(jié)局。
她們的關(guān)系能夠回到從前,然后各自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
所以,剛才,她是著實被顏子期的那番話給感動到了。
“沒事,都過去了,這樣挺好?!?br/> 是挺好的,顏子期也沒違心。
說真的,寫那封信給紀航成的時候,她對他恨的那叫一個咬牙,可后來,轉(zhuǎn)念一想,或許是她太天真了。
一個三番四次將她玩弄于股掌之間的男人,怎么可能會愧疚,還報復他,讓他折磨。
興許,紀航成早就把孩子這件事拋諸腦后了,所以,她可以折磨他什么?
沒心的人,哪怕是死在他面前,事后,他照樣可以瀟灑快活過他的日子。
想明白這個道理之后,顏子期吧,也就嘗試放下了。
再說,現(xiàn)在的她生活簡單平凡,每天做自己想做的事,再加上記憶力也不好了,有些東西自然就忘了。
然而,顏子期忘了,那對于紀航成來說那是一種比恨更讓他無法接受的事。
上一次,顏子期至少還愿意報復紀航成,可這一次,她怎么就變得這么云淡風輕了呢。
完了,這一次是真的徹徹底底的完了吧。
紀航成忽然感覺胸口被壓了什么東西,堵的慌。
陸綰倒是很高興,雖然她也很納悶顏子期為什么突然轉(zhuǎn)性。
“太好了,期期,你知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等很久了。”
陸綰激動地抓著顏子期的手,喜極而泣。
“好了,期期,我們進去吧,外邊冷,你小心凍壞了?!?br/> 紀小凡上前一步體貼地攬住顏子期的腰,他可不想自己的女人和陸綰走的太近。
她是什么東西,他可是太清楚了。
“嗯?!?br/> 顏子期頷首,然后聽話地和紀小凡往別墅里走。
整個過程中,顏子期除了和紀航成那一聲“大哥”有交集,其他再沒有,她甚至吝惜的連一個眼神都不肯給他。
紀航成怔在原地,那一刻,他覺得沒有任何形容詞可以描述他內(nèi)心的感受。
今天紀家人到位的很齊全,家里的廚子準備了豐盛的除夕宴,紅木西餐桌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菜肴。
幾位女眷坐在沙發(fā)上聊天,看電視,陸綰為了更好的融入這個家,也加入她們的行列。
綿綿則是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看書,喊她去玩也不去,看起來有點小孤僻的感覺。
此時,紀盛年則是和幾個兄弟在茶室喝茶,紀航成和紀小凡也在里面。
過了一會兒,伺候董莉的保姆突然過來傳話,“航成少爺,太太又不肯吃藥了,要不您過去看看?”
這些年,董莉一直很抗拒吃藥,每次都只有紀航成才能說服她。
“成成,那你去一趟吧?!?br/> 紀盛年現(xiàn)在對董莉也沒轍了,以前他還很緊張她,現(xiàn)在時間久了,他好像也就是真的把她當成一個活死人看了。
“嗯?!?br/> 紀航成起身,走出門口,跟著保姆一起去了董莉的房間。
“少爺,太太就在里面?!?br/> 保姆扶著門,側(cè)著身子,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口。
“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