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妝師給寧沐言梳頭的時候，穆赫搬了把凳子坐在一旁，邊喝水邊饒有興致地看著她被折騰。

    “穆總有何見教？”寧沐言被他紅果果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抻著脖子干巴巴地問。

    穆赫彎唇一笑：“怕你緊張，熟悉一下?！?br/>
    “……謝謝，我不緊張。”替一個鏡頭而已，臉都不用露，緊張個屁。還需要熟悉？這家伙她都不記得抱過多少次了，毫無新鮮感可言。

    “嗯……”穆赫沉吟幾秒，下巴尖點了點她的手指，輕笑，“那你別抖啊，寧小姐?！?br/>
    “……我冷，行不行？”

    “行。”穆赫擺出一副你說什么都對的寬容神色，從旁邊椅背上撈起一件風(fēng)衣，十分體貼地搭在她的羽絨服外面，“早說啊，我很樂意為寧小姐服務(wù)的。”

    化妝師憋了許久實在憋不住了，噗嗤一聲笑出來，手一抖，梳子扯到了寧沐言的頭發(fā)。

    牽動著白天撞過的那一塊，驀地一陣劇痛，寧沐言強忍著才沒叫出聲。

    “輕點兒，Corrine，寧編劇都皺眉頭了。”穆赫看在眼里，裝作開玩笑地說，“等會兒哭鼻子還得我哄?！?br/>
    寧沐言瞪了他一眼，沒搭腔。

    這種調(diào)侃在他們聽來很正常，可寧沐言覺得她年紀(jì)大了，有點受不住。

    “喲，穆總，我可沒見你哄過曲老師啊?！被瘖y師終于把寧沐言頭頂?shù)耐枳诱麍A潤了，才騰出精力來說話，“這么偏心，當(dāng)心曲老師吃醋?！?br/>
    寧沐言倒是真有點心里泛酸，怎么在誰嘴里穆赫跟曲曉穎都是捆綁銷售，這一天下來她聽得耳朵都起繭了。

    演個CP至于這樣嗎？

    “曲老師不是正和珠寶公司的大老板傳緋聞呢么？”她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穆赫，“難不成穆總也想進去摻一腳?！?br/>
    她發(fā)誓自己只是看不慣曲曉穎，覺得她不配。

    穆赫聞言一笑，“看見沒，”他指給Corrine看，“這才叫吃醋?！?br/>
    寧沐言此刻特別想對準(zhǔn)他的小腿來一腳。

    “你倆還沒整利索??？”秦珞大聲催道，“別浪費時間，過來?！?br/>
    “來了?！?br/>
    剛才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給人鼓搗，脖子仰了太久，寧沐言猛地站起來，頭腦一陣暈眩，眼前泛黑，差點倒下去。

    穆赫早料到這一出，一直在等她先走，見狀眼疾手快地拖住她的背。

    “小心點兒?！彼皖^看著懷里的女人，揚了揚唇，“這一下要是摔壞了，秦導(dǎo)上哪兒再找個經(jīng)濟實惠的替身？”

    寧沐言忍著脾氣，騰地從他臂彎里跳開，徑直走到湖邊去。

    劇中的設(shè)定是寒假歸校之后，寧沐言脫了羽絨服，換上一身劇組準(zhǔn)備的厚風(fēng)衣，在這一年中氣溫最低的臘月，還是有點冷。穆赫與她站得很近，穿著單薄的黑色夾克，一副哥倆好的姿態(tài)摟住她肩膀，算是幫她取暖。

    秦珞站在樹下望著他們，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夜色，表情瞧上去也不怎么晴朗。對寧沐言講解示范的時候，周身還散發(fā)著強烈的低壓氣場。

    “明白了嗎？”秦珞問她。

    她哪敢說不明白。

    “那就位。”秦珞站到遠處，指揮燈光和攝影，“開始?！?br/>
    這是一段誤會解除，加上男主撩妹的戲碼。寧沐言需要替的，恰恰就是那段被撩的全過程。

    “別動?！彼p聲一句，仿佛具有蠱惑人心的魔力。寧沐言還沒進入劇本中的狀態(tài)，竟先迷失在他所營造的氛圍中。

    曖昧的月色，被風(fēng)吹起波瀾的湖泊，身后溫柔的水花聲仿佛滴在柔軟的心房里。當(dāng)穆赫的雙手放在她頭頂?shù)臅r候，寧沐言愣了一瞬，隨即下意識地抗拒，在他臂彎中動了動。

    然而背后抵著石雕欄桿，前面的男人緊緊地挨著，他手臂禁錮著她的力量無法掙脫，只能木訥訥地任由他。

    “當(dāng)時我真有那么過分么？”他在她頭頂撥著她的頭發(fā)。

    寧沐言很快進入了狀態(tài)。

    腦子里閃過劇本臺詞，她有點生氣地抬眼瞪道：“還有更過分的呢！”

    “那還是別說了，你也忘了吧?！?br/>
    穆赫的語氣帶著溫柔笑意，“雖然你不想聽，我還是想說句對不起。有些事情，的確是我的責(zé)任。”

    后面那句話，是他自己加進去的，寧沐言知道，他是藉著機會在跟她說正經(jīng)話。

    然而她無法回答，不能反駁。

    她在他懷里犟了犟。

    “別動?！蹦潞沼昧潭ㄗ∷哪X袋，“柳條纏進去了，你亂動我怎么解開？”

    “……哦?！眲”纠?，段霏這時候是很乖的。

    世事當(dāng)真變幻無常。前幾天她還從沒想過這輩子會再遇上這個人，而今天，她就在前男友的懷里上演如此溫情的戲碼，寧沐言覺得世間最煎熬的莫過于此了。

    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卻仿佛有一個世紀(jì)那么長。

    “OK。”秦珞抬了抬手。

    蒼天保佑，一遍通過。

    幾乎在秦珞開口的下一個微秒，寧沐言就從穆赫懷里竄開，回到了她的小椅子上。

    然后又聽見秦珞說今天的拍攝完成，大家可以回去了。

    “走啦，言姐?！苯瓌傺┌延鸾q服遞給寧沐言。

    “哦，好?！睂庛逖越舆^來抱著，跟著劇組的人往停車場走，“誒，曲老師呢？”已經(jīng)過了好久，她一直沒看見趾高氣揚的女一號和她的經(jīng)紀(jì)人，倒是兩個小助理，屁顛屁顛地跟在影帝后面嘰嘰喳喳。

    “不知道啊，早就不見了?！苯瓌傺┍е堌垷o所謂地搖了搖頭，“估計去哪兒鬧情緒了吧。”

    寧沐言忽然想起那女人盯著她的鋒利眼神，藏了刀子似的。

    “好吧?！甭柫寺柤?，拐了個彎進停車場。

    愛怎樣怎樣，與她無關(guān)。

    “咦，怎么少了輛車？”

    聽見江勝雪的話，寧沐言才特意數(shù)了數(shù)：來的時候五輛車，現(xiàn)在只剩下四輛。貌似有兩輛還是穆赫和曲曉穎的專車。

    “曉穎自己把車開走了。”曲曉穎的司機撫了撫額角，“她那車上本來還捎幾個工作人員，現(xiàn)在……額，秦導(dǎo)那輛車坐滿了，器材車上只能坐四個，應(yīng)該也滿了，然后……”司機指了指她們身后。

    寧沐言轉(zhuǎn)過去看了看，只有穆赫這輛車比較空。

    他的車，一般沒人敢坐。曲曉穎的那兩個小助理跟了一路，最后還是上了另一輛。

    “你們倆上去吧?！避囍鞯穆曇魪纳砗髠鱽恚橹魂囅銦熚?。

    “嗯，謝謝?！边@時候拒絕不太合時宜，寧沐言道了謝便直接邁腳上去。

    她一直往車尾走，最后窩在角落的靠窗座位上，剛拿出手機，身旁就多了一抹黑影坐下來。

    “喂，你干嘛……”寧沐言轉(zhuǎn)過頭看著來人皺眉。

    偌大一輛保姆車，司機陳柏加上江勝雪和他們倆，總共就五個人。

    哪兒不能坐，非來這兒湊什么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