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太走的很平靜,據說早上護士查房的時候,發(fā)現(xiàn)老人躺在床上,神色安詳,就是已經沒了呼吸。
大夫推測是突發(fā)性心肌梗塞。唯一聊以安慰的是,大夫說老人是在睡夢中離世的,沒遭受什么痛苦。
陳陽華趕回家奔喪,似是經過上次的病危,大人們多多少少都已經有了些心理準備——葬禮設在奶家的老宅,推進的有條不紊。陳陽輝生前的部門、同事及老領導都有出席,大大小小的花圈擺滿了一院子。
晚上需要守靈,陳陽華喚了女兒近前來,囑咐她和侄子先回家去休息。
才不過三月份的天氣,說一句春寒料峭也不為過。老宅多破敗,沒有暖氣,前兩天的守靈陳熾和陳冰兩個小輩皆在,陳冰都凍得流了鼻涕。倒是陳熾,一直沒什么表情,幾乎不怎言聲?,F(xiàn)已是最后一夜,陳陽華擔心侄子,提點女兒要多看顧著點。
“你奶以前最疼你小虎哥,現(xiàn)在人走了,小虎應該是心里最不好受的。他雖不說,但都憋在心里,也是難捱。你們在這已經兩天了,你奶都已經瞧見了。這最后一晚,你媽過來幫守著,你和你小虎哥都回家去好好歇歇,必要時開解開解他。我看你小虎哥現(xiàn)在跟你關系親近了不少?!?br/>
陳冰應了,去跟陳熾轉達她爸的意思,他沉默了下,點了點頭。
于是,兩人結伴回了家。
陳熾覺得自己很累,渾身的骨頭和關節(jié)都是疼的,伸不直。身上特別冷,腦袋沉重的像個鉛球般搖搖欲墜,脖子都要撐不住。
他幾乎是一頭就栽倒去床上,只勉強踢掉了鞋子,拉上了被子。眼皮沉的連再張開一點點都費勁,索性也就不再張開。
不知過了多久,身邊窸窸窣窣的聲響,有宜人的溫度貼上了他冰涼的臂膀,他艱難的張開眼睛,看到陳冰正靠著墻,鉆在自己的被子里——她的下巴抵在自己的肩頭,雙臂抱著他一根胳膊,又聳了聳,鉆了鉆,似乎想躺的舒服一些。
“……怎么?”一開口,陳熾才發(fā)覺自己嗓子都啞了。
明明一滴眼淚都沒掉的,一聲都沒哭過??缮ぷ悠珕〉膮柡?。
“我想和你一起睡?!彼У乃母觳灿志o了幾分。
他伸手過去摸了摸她的頭發(fā),把被角往上拎了拎,把她蓋的更嚴實一些。
做完這些,他很快就閉上了眼睛。
陳熾是被喚醒的——眼前先是一片朦朧的黃色的光,然后是近在咫尺的,陳冰的臉。
她在搖晃著他,呼喚他:“小虎哥,小虎哥!”
他很困,很不愿意張開眼睛,可是她捉著自己的衣服,鍥而不舍的在追問,“你在哭,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我哭了?
陳熾抬手摸了把臉,果然潮乎乎一片,枕頭上也一大片濕痕,正蔓延開去——
“我……”他好生回想了回想,“好像是做夢了?!?br/>
“你夢見什么了?”
“我夢見我爸,還有我媽,他們來接我——”
“接你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他雙目茫然,眼角泛紅,臉上的淚痕依舊清晰可見,“他們說,已經接走了奶?,F(xiàn)在,他們來接我了……”
“你想跟他們去嗎?”
他點頭:“我想去?!?br/>
“那我呢?”她干巴巴的手捧住了他的臉,使他的視線對上自己的眼睛,“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嗎?”
她追問,“我們一起不行嗎?”
陳熾恍惚,只覺得視線中她的眼睛有水光隱隱欲墜,令他忍不住的想伸手去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