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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德之息......納斯卡爾也于噩夢中長眠了,”一個低沉的、嘶啞的聲音說,“克勞狄烏斯的獵犬,我再向你確認(rèn)一次,夢境迷道的控制者還有多長時間才會現(xiàn)身?”
這個可怖的男人就漂浮在大廳上空,成千上萬群聚的蒼蠅環(huán)繞著他,形成令人反胃的黑色濃霧。它們代替了男人的皮膚同空氣進(jìn)行接觸,如腐爛尸體上的蛆蟲般爬滿他的全身上下,并重復(fù)著無意識的來回蠕動、無休無止的如同油鍋一樣沸騰。它們時而凸出劇烈起伏的腫塊,時而凹下一團(tuán)畸形的豁口,時而甚至?xí)蝗婚g掉下一大團(tuán)觸目驚心的蠅堆,啪的一聲摔在地上,猛地炸開四散,轉(zhuǎn)眼后又飛回男人的身體,融入其間。
胡德的祭司。
也只有他們會在死神失落已久的如今,還在使用這個從凡人的記憶里逐漸褪色的禱言了。
上一個腐朽之季已經(jīng)過去了多久?而胡德那些倒塌的神殿上,如今又建立了多少貪婪貴族的新居?他們用來供養(yǎng)神明精靈們的鮮血——來自羅馬人斗獸場的鮮血——如今是否都浪費在了干渴的下水溝里?
沒有人在乎這些東西,除了他們自己。
“我是有名字的,胡德的祭司,來跟我念,奧——莉——加——”靠在墻上的女人說,“作為交換,我也可以稱呼你的名字,這位加斯卡洛先生?!?br/> 她的外表很年輕,看上去約二十來歲,很漂亮;女性的臉部線條和貴族一樣纖細(xì)、柔和,稱得上是冰肌玉骨。她的身材高挑輕盈,眼睛淺藍(lán)色,烏亮的黑發(fā)柔順如水,然而剪得很短,剛好遮住耳朵,令人感到惋惜。女性說著一口很清晰的拉丁語,口音則帶著略微的卷舌音,說話間,嘴角亦帶著若有若無的笑,看上去竟有些嘲諷的意味。
可她的穿著實在令人難以恭維,——臟到發(fā)黑的套衫,外套一件有些焦味的大衣;淺灰色長褲的褲腳撕開了,露出半只小腿;兩只腳丫甚至赤裸著,滿不在乎地踩在地上腫脹、潰爛的尸堆里。
環(huán)顧四周,漆黑陰暗的大廳里鋪滿怪物的殘?。河斜驹撌遣弊拥奈恢蒙锨吨粡垜K白人臉的黑色馬匹、有提著一籃子人手的矮小的老太婆、也有黑發(fā)過膝臉上卻沒有五官的慘白女性——都是在噩夢中才會出現(xiàn)的、違背古代種族進(jìn)化史的民間傳說怪物。而且,無一例外死狀凄慘:讓蟲子啃到只剩皮包骨頭的、攔腰剖成兩半的、整個腦袋都炸開的、以及被怪異的法術(shù)擰成破抹布的,林林總總,幾乎能和斗獸場剛關(guān)門的那刻一分高低。
“我們通常都不會互稱姓名......克勞狄烏斯的獵犬,”胡德的祭司語氣不含感情的回答她,那千百雙盤旋于空中的復(fù)眼同時聚焦在奧莉加身上,嗡嗡的鳴叫著,“你只需要告訴我——夢境的主人還有多久才會現(xiàn)身?!?br/> “你可真無聊,雖然大部分獵犬都很無聊,大部分胡德的祭司也很無聊,但你是我見過的人里最無聊的,”奧莉加聳聳肩膀,“其實加斯卡洛這名字還是挺好聽的,我覺得。但是......好吧,讓我們談?wù)掳??!?br/> 加斯卡洛沒有應(yīng)答,不過蒼蠅的嗡嗡聲似乎有所變調(diào)。
一個半死不活的無臉靈體在墻中像野獸一樣哀嚎,上半身被拖進(jìn)大廳,依稀看的出生前是個女性。與此同時,幾百只黑亮的甲蟲從四面八方啃食它的皮膚和靈魂。不朽者的精靈們像咀嚼面包一樣咬碎它原本無形無質(zhì)的軀體,它們在那東西身上窸窸窣窣的攀爬,宛如一張發(fā)亮的烏黑裹尸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