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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霧茫茫,掩蓋著附近的一切人跡,并為他們眼前的城鎮(zhèn)勾勒出猶如鬼魅的模糊輪廓。倘若將視線落到幾十米外,也只有頭頂黑森森的天幕能勉強看個清晰,其余的一切,都模模糊糊。
高聳的鐘樓尖塔依稀可辨,如同是戰(zhàn)時釘在路邊的絞刑架。涂著黑漆的街燈發(fā)出暗沉沉的光芒,使腳下的街道幽幽泛綠,這光好似一圈圈波紋綢鋪在霧中,讓墻壁看起來像是綠蜥蜴褪掉的皺皮。
霧氣似乎使街道變得很狹窄,但也可能是街道本身就很狹窄,——它們相互糾纏的像是一大團亂糟糟的毛線,然而這些街道卻又都是孤寂且陳舊的小巷。
整個城鎮(zhèn)仿佛是一個巨大的鳥巢,或是挖出地表的螞蟻窩,又或是不止于此。正如薩塞爾他們所見,——不同的街道和街道間,都是彼此風(fēng)格迥異的歪曲謎畫。它們構(gòu)筑于如同來自不同異境的空間和墻壁,像是許多人的離奇夢境堆積在一起。這個地方有著匪夷所思的沉靜和荒謬,是擁有理智的人所難以想象的——缺乏邏輯和構(gòu)造的離奇之物。
若是抬起頭,在街道上空,是無數(shù)條交疊著的彼此角度和風(fēng)格迥異的街道,像是無數(shù)只在祈禱中伸向天空的手。這些街道在城鎮(zhèn)入口還不算密集,可是,隨著他們漸漸深入,隨著他們轉(zhuǎn)彎抹角的在城鎮(zhèn)里前進,天空也就被他們頭頂?shù)慕值罎u漸的遮擋的嚴嚴實實了。這里就像是把許多座不同的城市一片一片的拆開,又將這些城市的碎片替換、移動、顛倒,最后隨機的嵌合堆疊在一起。
若是低下頭,在他們腳下,也能看見隨意擺放的街道入口:入口有拱廊,有螺旋樓梯,也有傾斜的木扶梯,它們的深度、長度、寬度和造型無一相似,盡管盡頭都是蠕動的迷霧——可不出所料的話,它必定會通往另一條異境風(fēng)格的街道。
阿斯托爾福的好奇心似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或許這里也只有他能高興的起來了,薩塞爾心想。他很隨意地跟在像逛街一樣游覽這座城鎮(zhèn)的阿斯托爾福身后,貞德則和他并肩走著,漠然的目光掠過這街道上種種違和感十足的拱廊和樓梯,有向上的通道,同樣,也有向下的通道。遮蓋在陰影中的長廊靜靜的包圍著他們,盡管濃霧在徐徐蠕動,但這些街道本身,卻帶著像是永恒不變的停滯。
這里安全嗎?
誰知道。
這里危險嗎?
誰知道。
薩塞爾雖然滿腹心事,卻也無法自制的沉浸在這徐緩的氣氛當(dāng)中。對于一個逃亡了七年多的人來講,這種環(huán)境可真具有異乎尋常的魅力。
安謐的夜晚把它慈母般的手掌按在地上,這里昏暗且孤寂,卻又平和而舒適。街燈發(fā)出噼啪噼啪的輕響,雨水則被天上的街隔斷了,只有幾滴水珠靜靜地在墻上流淌,煞像是失戀的小姑娘無聲的淚。
“你們來看看這個!”阿斯托爾福突然喊出聲來。
薩塞爾的注意力也隨之蘇醒了。他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勉強提起神來,然后又伸手扶在裁判官肩膀上,晃了晃表情同樣有些呆的貞德。
“......我感覺我快站著睡著了?!必懙滦煨斓睾舫鲆豢跉?,也沒在意落在她肩頭的那只手,“這地方給我感覺真怪,”她有些困惑地搖了搖頭,“也不知道在夢里睡著會發(fā)生什么。”
“走在前面的那一位倒是精神挺好的。”
“......那家伙真的是人嗎?”貞德勉強提起神來。她抬起兩只手將幾縷長發(fā)撩至耳后,然后跟上薩塞爾的步子,向阿斯托爾福那邊靠近,隨口問著,“或者說她其實是個發(fā)條玩具——只要發(fā)條在轉(zhuǎn),她就會一直保持活力?”
“意思是你的發(fā)條快斷了嗎?”
“早就斷了?!?br/> 她懶洋洋的回復(fù)到,看上去沒什么力氣和黑巫師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