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沁州城之前,夏侯淳曾與宋京見過一面。
曾詢問過北上后,可以向何人取經(jīng)。
其中之人便是這晉州白華寺主持。
他微微偏頭,“這白華寺主持可是有何來頭不成?”
那春秋堂負責(zé)人嘿嘿一笑,“殿下去了便知?!?br/>
夏侯淳微微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番這人。
只見他貌不過四旬,左右橫肉稍肥,看似兇相卻有一絲滑稽。
小心翼翼地姿態(tài)中,還藏有一絲奸詐與狡猾。
也是,若無這份心思與城府,也不敢跟夏侯淳談條件。
天心自然一清二楚,不過她懶得搭理夏侯淳。
下巴高高抬起,一副‘少來煩我’的姿態(tài)。
慕容煙稍作沉吟后,言道:“白華寺隸屬于佛門,算是安插在玄宗腹心的一個據(jù)點。”
她語氣一頓,“不過我聽聞這位白華寺主持性格和善,似有些與眾不同,勉強算是真正的慈悲為懷?!?br/>
夏侯淳心中一動,
呼呼聲響起。
身后傳來踏馬聲。
夏侯淳轉(zhuǎn)頭看去,只見在寬闊的大道盡頭有一騎紅翎傳信兵奔馳而來。
“讓開!”
夏侯淳臉色一肅,與慕容煙等人下意識策馬站在路旁。
大靖律法規(guī)定,舉凡紅翎信使所過之處,勿論車馬船行,必須無條件放行。
紅翎,便警示著最高等級之事。
飛騎疾速奔來,似風(fēng)一般掠過。
天心瞥了他一眼,“你為何不攔下詢問?”
夏侯淳沉默少許后,搖頭道:“若果真有大事,自有太康盯著,輪不到你我前來擔(dān)憂?!?br/>
慕容煙凝視夏侯淳:“果真不擔(dān)心?”
夏侯淳沉默了,雖然嘴上說不擔(dān)憂,可依朝太康黨爭情形,他內(nèi)心何嘗不是心憂南北邊境。
待馬蹄聲漸漸消失后,夏侯淳勒馬持韁,輕吁一聲。
深深看了眼紅翎信使離去的方向后,方才駕馬而去。
“可是北境出了何事?”慕容煙看向夏侯淳問道。
夏侯淳沉默少許后,抬眼看向幽燕方向。
他們耽擱了太久了。
再過半旬,北境雪融之后,云霄鐵騎或許便會南下了。
夏侯淳喃喃自語,“時不我待啊?!?br/>
他心中默念自己手中底牌,太康久困黨爭之禍,能不被殃及池魚就阿彌陀佛了。
“走吧!”
甩下一句后,夏侯淳便率先勒馬北上。
下一站,正是晉州!
..........
晉陽,古時稱為隸屬于天下九州中的并州。
城池巍峨,依汾水而建,東靠泰行,西鄰靖江。
而且位于太原盆地,地勢平坦。
作為大靖的‘北都’,晉州地位自然非同凡響。
而且更是大靖國龍興之地,其象征意義要大于一切。
寬闊的大道上,一陣馬蹄聲漸近。
“世兄,不知坐鎮(zhèn)晉州的是哪為閣老?”慕容煙問道。
安坐馬上的夏侯淳目光唏噓,似有追憶之色。
沉思半晌后,他方才緩緩言道:“晉州,乃是我夏侯氏龍興之地,老頭子極為重視,甚至還派人布置過一番?!?br/>
“而坐鎮(zhèn)此地的也不是別人,正是我夏侯氏族的皇叔祖,夏侯胥!”
慕容煙輕聲咀嚼,“夏侯胥?!?br/>
夏侯淳輕輕點頭:“不錯?!?br/>
腦中不斷浮現(xiàn)有關(guān)這位信息,他眼神應(yīng)景,似有些唏噓。
“老叔祖與太宗一輩,算是皇太弟,但因為隸屬于庶族一脈,故而與大位無緣?!?br/>
他眼神似有復(fù)雜,輕聲道:“不過當(dāng)年老叔祖的一位后輩介入‘奪嫡之戰(zhàn)’,被老頭子牽連,打發(fā)前去坐鎮(zhèn)晉州了?!?br/>
慕容煙微微動容,下意識看向夏侯淳。
“這么說來,那咱們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
夏侯淳頓時一噎。
旋即擺手道:“放心,此行并無生命之憂。”
天心與沈光胤吊在后面,騎著青驄馬,晃晃悠悠。
聽聞夏侯淳談及夏侯氏族舊事,她靠近聆聽。
正聽聞夏侯淳此言,她目光清淡,輕飄飄地道:
“那可說不準,說不定當(dāng)年那位奪嫡之人,就會給你使絆子呢?!?br/>
她目光幽幽,狀若無意地道:“畢竟而今你大靖內(nèi)憂外患如此嚴重,說不定就有鋌而走險之人?!?br/>
慕容煙聞言一思,也贊同點頭:“天心道友所言甚是。”
她語氣一頓,看向夏侯淳,輕聲道:“畢竟那宋氏便是前車之鑒。”
夏侯淳輕輕點頭:“放心,我心中有數(shù)?!?br/>
相信夏侯氏?
這話說出來,夏侯淳自己都不相信。
可即便如此,他仍須前往晉州。
他輕嘆一聲,稍作沉吟后,緩緩言道:“實不相瞞,當(dāng)年那位參與奪嫡之人,早已憂憤而死,其相關(guān)族人子嗣都七零八落,死的死,逃的逃,并無太大威脅?!?br/>
夏侯淳語氣一頓,目光幽幽:“如果果真有意外的話,那便是又有人不安于現(xiàn)狀了。”
覆面人嗤笑一聲,也不說話。
引來夏侯淳斜斜一瞥。
而今方熙柔這個毒舌不在了,似乎人人都有向她靠攏學(xué)習(xí)的趨勢。
夏侯淳下意識地看向慕容煙,心中感慨,要是人人都像慕容這般溫柔善良就好了。
慕容煙臉上有些遲疑,“世兄..........。”
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夏侯淳早所料,“可是因為昭陽的事?”
慕容煙看了他一眼,螓首輕點,柔聲道:“昭陽公主既是世兄胞妹,怎可棄之于不顧?”
夏侯淳搖了搖頭,“我何嘗不想返回東都找她?!?br/>
他眼神復(fù)雜,似有慚愧與內(nèi)疚,微微抿嘴后,嘆聲道:“可東都局勢復(fù)雜,以我而今之力,根本無法與秦銳扳手腕,更無論還有萬古樓、蜉蝣以及蕭張兩黨的紛爭了?!?br/>
他幽聲道:“何況那位孫大小姐雖將昭陽蹤跡告知于我,可究竟暗藏何等心思,你我皆不清楚,說不定又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宋氏呢?!?br/>
慕容煙默然。
這話,夏侯淳自然沒有說錯。
甚至不是可能,而是極其有可能。
畢竟依據(jù)夏侯淳所言,當(dāng)初夏侯淳拜訪東都令方儲時,這位留守千金便多有詭異舉動。
天心適時插了一句:“說來說去,還不是怕死,扯那么多理由作甚。”
夏侯淳嘴角一抽,輕哼一聲,“懶得理你?!?br/>
夏侯淳沉吟少許后,緩緩言道:“這還只是小事,大事仍在北邊?!?br/>
這話一出,幾人頓時默然。
云霄鐵騎帶來的威脅太大,大到可以忽視一切內(nèi)部矛盾。
從先前在沁州城遇見的那位‘十三皇子’便可管中窺豹,大靖這個鄰居,并不是善茬。
提及云霄,覆面人目光似有波動,她忽然言道:“你哪來的信心能夠抵御住此次云霄南下?”
眾人目光唰地看來。
夏侯淳也轉(zhuǎn)動目光。
只不過她們看得是夏侯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