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云寧慢慢站了起來，撫平有些散亂的鬢發(fā)，雙眼直視著安在青。
????“侯爺，我只問您一句話，您，信不信我？！”
????安在青沉著臉色，一言不發(fā)。
????他不是一個沉得住氣的男人，空有一張俊俏的臉面和高貴的身份，城府不深，手段不狠，心志不堅。
????他不說話，不是因為他深沉難測，而是因為他還在猶豫。鳳云寧心底升起一絲僥幸。
????“事到如今，你還想如何狡辯？”一道冷清的聲音傳來。路嫣然，那個守不住丈夫，守不住正室地位的無能女人，十幾年來龜縮在她的院子里不問世事，低調(diào)卑微得令她根本不曾將她放在眼里，此時卻穿著一身雍容華服，坐在高位，滿含鄙夷地看著她。
????鳳云寧咬緊牙關(guān)：“路氏，你以為你捏造一些莫須有的罪名便可以將我踩到腳下？可我還是你的主母，你不過是個妾侍！”
????“主母？你算什么主母？！你可有在佛前供奉過的八字相和？你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媒人是誰？！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你有哪一個？！”向來沉默無聞的路嫣然卻突然暴發(fā)出一陣冷笑，厲聲詰問，“鳳氏，你到底算哪門子的主母？！你不過是被一頂小轎抬進了安國公府，你鵲占鳩巢了十幾年，現(xiàn)在該還回來了！”
????鳳云寧面色青白，恨恨地瞪著路嫣然。
????她怎么就沒有想到，原來不會叫的狗咬人才是最疼的。
????安在青的神情也不好看，看向路嫣然的目光隱含警告。
????因為他當年愛慕鳳云寧，才導(dǎo)致了安國公府尊卑不分的一場鬧劇，路嫣然如此說，就連他也臉上無光。
????路嫣然卻沒看他一眼，只是手一揮，讓下人將證據(jù)呈上。
????有鳳云寧與鳳云飛的往來書信，雖未提及換子之事，卻讓鳳云飛配制催產(chǎn)的湯藥備用。有當年在那個藏著孕婦的莊子周邊居住的村民關(guān)于那個莊子上零零總總的敘述，有當年為她接生的穩(wěn)婆所述的事實——她生的是個女兒，根本不是兒子。
????鳳云寧眼角有一瞬間的扭曲。那個穩(wěn)婆，她早令鳳云飛不留活口，沒想到他竟然沒有下手！
????“這些全部都是你的一面之辭！”鳳云寧厲聲道，“我是御旨欽封的一品誥命，你又算什么東西？！就憑這些書信口供想要污蔑于我，你做夢！”
????路嫣然轉(zhuǎn)頭看向安在青。
????“侯爺，信與不信，全在侯爺身上?！?br/>
????安在青眉頭緊皺，默然不語。
????“青哥……”鳳云寧紅著眼圈喚了一聲。這是她當年與安在青情熱正篤時的親昵稱呼。
????安在青看了她一眼，果然面色有一絲松動。
????路嫣然抬起手，垂下眼睫斂去眸中的失望，按下唇邊一抹不屑的冷笑。
????想要去試這個男人的情分，本就是她奢望了。
????他當年可以為了鳳云寧亂了禮法綱常，至少，他們之間的感情并不摻假。她雖是先來者，卻最終成了插足者。
????“來人，把那人請上來吧?！甭锋倘坏?，眼角撇了安在青一眼，淡笑道：“既然侯爺惟念舊情，不愿信我，那便讓真正的苦主來與侯爺對質(zhì)吧?！?br/>
????一抹瘦小卻精干的人影從門外走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堂下。
????“民婦給侯爺，侯夫人請安?！鄙n老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地道。
????“大娘起來說話吧。”路嫣然帶著一絲安撫地道，示意丫鬟將她扶起。
????婦人連聲道著不敢，被兩名丫鬟客氣地扶了起來。
????路嫣然道：“大娘，把你告訴我的事情，再向侯爺說一遍吧?！?br/>
????鳳云寧并不曾見過這婦人，只是纖眉緊鎖，不知路嫣然又在耍什么把戲。
????站在門邊的邱嬤嬤卻是突然白了臉色。
????婦人還未開口，路嫣然突然道：“且慢，邱嬤嬤，你準備去哪里？”眾人視線一齊轉(zhuǎn)向一只腳剛剛跨出門檻的邱嬤嬤，她額角滑落一滴冷汗，在路嫣然的逼視下，吶吶地收回了腳。
????路嫣然看向那婦人，微微一笑：“請說吧。”
????“是，是，民婦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眿D人形容粗鄙卑微，卻又不似一般農(nóng)婦那樣無知懵懂。她站在這雕梁畫棟的高大廳堂中央，緊張得止不住兩股戰(zhàn)戰(zhàn)，卻也還算清楚地講述了一件陳年舊事。
????“民婦本住在京郊的一座小村落，有一年風(fēng)雨不調(diào)糧食欠收，民婦偏偏還懷了身孕。眼見著就要揭不開鍋了，突然有幾位穿著體面的嬤嬤找上門來，說可以帶民婦去京城養(yǎng)胎，還另給十兩銀子。若日后民婦生下兒子抱給貴人，便能再得五百兩銀子?！?br/>
????她說到這里，鳳云寧已經(jīng)明白過來這婦人是誰，艷紅的指甲狠狠地戳進了掌心。
????當年她用盡手段都沒找到這個狡猾的村婦，路嫣然是從哪里找到的？！
????婦人繼續(xù)道：“為了那一筆活命的銀子，民婦答應(yīng)了下來，便被接到了一處莊園養(yǎng)胎。與民婦一同養(yǎng)著的還有好幾個月份差不多大的婦人。等到民婦生了兒子，就有幾個嬤嬤來抱走了民婦的兒子，把一個閨女抱給了民婦。民婦拿了那銀子，卻總不安生，便舉家遷到離京城更遠的一座小鎮(zhèn)子上?！?br/>
????路嫣然看了安在青一眼，問那婦人：“你可記得當年你住的莊子，是哪戶人家的莊子？”
????婦人低頭道：“民婦愛跟人聊天，莊子里的人不理民婦，民婦便隔著圍墻跟外面的老鄉(xiāng)聊過幾句。依稀聽說，主人家是姓鳳?！?br/>
????安在青放在圈椅扶手上的手已經(jīng)緊緊地握了起來，額上青筋暴出，狠狠地瞪著堂下，卻不知是瞪著那婦人，還是瞪著一臉灰敗的鳳云寧了。
????“當日抱走你兒子的嬤嬤，如果站在你的面前，你可能認得出來？”路嫣然話音未落，便有幾個粗使婆子將鳳云寧身邊伺候的人一齊推搡到了廳堂前面。
????這些昔日里仗著侯夫人之勢肆意欺壓其他仆婢的二道主子，此時卻連一聲也不敢吭地跪在了堂下，眾人眼中又是鄙夷又是痛快。
????婦人上前一一辨認，最后指著一個人道：“當年民婦見過的嬤嬤有好幾個，如今只有這一位還在，其他的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