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成宥真每時每刻都感到巨大壓力、神經(jīng)十分緊繃。自從上次不小心聽到刀姐和花姐的討論后,就像患上受害妄想癥一樣,總覺得其他女囚想搞死她。于是不管吃飯還是出工,都盡量躲在花姐的保護(hù)下。
尤其是今天,從起床開始,成宥真就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這感覺和十幾年前去酒吧跨年的時候感覺一樣,在酒吧里、她總覺得哪里哪里都不舒服,才提前回家遇到了命案。
成珉死的那天,她去白沙灘的一路也覺得不安。原以為是外出約會的緊張,后來想想也是上帝要暗示她將遭遇不幸。
果然。
筒道外一陣開門聲,懲教官的皮靴跺地的聲音越來越近,在自己監(jiān)室的門口停了下來。
成宥真下意識看了看花姐:她坐在角落臊眉耷眼地,眼睛低垂好像要哭了。宥真更不敢想,把臉埋在雙手里,不想面對這一切。
“31958!裴淑齋!”
裴女士起身朝著門口走去。
宥真一聽不是自己的名字,頓時松了一口氣。她抬頭看著裴女士的背影,想著“難道是部長家給送錢來了?”
“嗯,裴女士,你這個死刑行刑,之前花姐說不讓告訴你。
現(xiàn)在跟你說下,明天一早就行刑了。你準(zhǔn)備一下吧,看有什么想吃的一會兒就用對講告訴我們?;蛘吒嬖V小雜。
遺囑什么的,你立好了讓我們轉(zhuǎn)達(dá)誰,就給你轉(zhuǎn)達(dá)一下。
好吧,別太過了?!?br/> 裴女士沒流眼淚,冷靜地說:“明白了,謝謝管教。”
那懲教官像死神一樣,來了又去了。筒道鐵門關(guān)掉發(fā)出巨大聲響,好像地獄的大門打開,轟隆轟隆轟隆。
悠美姐靠著墻角,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裴女士轉(zhuǎn)身對花姐說:“這事兒你早就知道了?”
她難得沒用敬語講話。
花姐點(diǎn)點(diǎn)頭,把頭埋在膝蓋里。
裴女士起身走向柜子,跪在那兒整理起來。
柴雞忍不住了,撲上去從后面抱著她。
“一個月之前我就知道了,那個鬧事的,你記得吧?你們都是一撥的。我就是怕裴姐你走之前,每天擔(dān)驚受怕地,日子過得辛苦。
所以沒讓告訴你,能快活一天算一天吧。
我——我是說不下去了。”
花姐說著,擦了擦眼淚。
裴女士拉著柴雞,轉(zhuǎn)過身對著花姐道謝?!皠偰枪芙陶f出來,我就明白是你的好意。雖然我這輩子沒讀過什么書,好歹也活了這么多年,你的心意我懂。你別哭啊,你這樣我走得也不踏實啊?!?br/> “我真是沒法想象你能走得比我早,”花姐哭得嗚咽。
裴女士打趣她道:“你那是無期,不用死,在這兒活著不是挺好的。人啊,還是得活著才有意義?!?br/> “那你不是死了?!?br/> “悠美,你該懂我的啊,我也是活夠了。也是做了那么罪大惡極的事兒,對不起那些孩子,再怎么說我也是傷害了人家幸福家庭啊。我這一下哐唧把人家小孩的命都帶走了,這些都是罪過,如今走了也算能去陰間贖罪了?!?br/> 花姐說:“你這別老這么說了,哪兒啊又都是你的罪。臨了臨了還要帶著愧疚走么?”
“我這不是跟孩子道歉去了嗎?”
“沒法跟你說話?!?br/> “妹妹們,我挺高興。最后這段路碰到了你們幾個,真的挺感謝的。我的人生啊,就兩段過得很快樂,一個就是在部長家當(dāng)傭人的時候,那部長對我不錯,并不拿我當(dāng)下人。
我一個南原南道的逃荒的,從天天吃不上飯、什么都沒有什么都不會,到人家學(xué)會了下廚做飯的手藝,每天吃飽穿暖、還攢了點(diǎn)兒小錢。
想想啊,如果部長沒出事兒,可能我都幫部長帶孫子了,應(yīng)該還挺幸福的吧。誰讓咱自己投胎不行,沒那么好命,享福也是提前把這輩子的福氣都用盡了。
再一個就是就是在這兒遇到了你們幾個,我就想著我的好運(yùn)氣還剩了一點(diǎn)兒挺好。我——”
裴女士大哭了起來。
成宥真也上來勸著:“裴姐,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勸你,但說實話,要是能代替我都愿意替你死了,我這世上也沒什么可牽掛的了。”
“妹妹,你可千萬別這么說,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哪怕為你兒子報仇,怎么你也得找到殺了他的兇手,不然成珉也死不瞑目的。
我逃荒的時候,家鄉(xiāng)的親妹妹生下個孩子、難產(chǎn)死了。那孩子跟你同年生的,也是82年的。部長先生幫我托人打聽,怎么也找不到那孩子。
我瞅著你啊,就想到她。哦,我妹妹生的可能也是個姑娘,所以我真是拿你當(dāng)親侄女一樣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