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工在前面帶路。
　　“上山就到了，大家把口罩都戴好哈，現(xiàn)在疫情還沒過去。后面的朋友抓緊跟上，我們在門口集合，很快就進去了，不拖拉哈。”
　　“唉，特別捂得慌?！?br/>　　社工不理那些抱怨，仔細檢查拖車?yán)锏膸紫淇谡郑檬职抢抢K子，見它們勒得好好的才放心。
　　“這兒的風(fēng)景不錯啊，在大山里，空氣真好。在這兒住上一陣，肺都清干凈了吧?！?br/>　　“那把你‘關(guān)’這里試試看？”
　　“哎，我問個問題啊，你們平時來這兒什么感覺??？剛我看車上人多，也不好意思多嘴問?！?br/>　　“能有什么感覺，有的正常點兒，有的人就是瘋子。這話可別講出去講啊，弄得我好像不是真心來似的?！?br/>　　“那是，那是，我不會出去跟別人嚼舌根子?！?br/>　　“反正進去了，說話做事兒什么的都注意點兒，有的病人引爆點很奇怪，不知道哪句話沒說好，就觸了開關(guān)了。到時候可不好收拾?！?br/>　　“比如呢？”
　　“比如——
　　不要隨便提什么家里人，盡量不要穿鮮艷顏色或者太不日?？钍降囊路Ｖ坝袀€女孩穿了個粉色短裙來，就把一個大姐給激著了，后來打聽了知道她老公跟一個小三跑了，那個小三就很愛穿粉色短裙。
　　你今天這身還行，不扎眼，躲在人堆里都認(rèn)不出來。
　　總之就是不要亂說話、亂鬧亂動的，就沒什么事兒?！?br/>　　“我這個卷發(fā)沒事兒吧？”
　　“不一定哦。”
　　“那你們每次來也挺戰(zhàn)戰(zhàn)兢兢啊?！?br/>　　“唉，精神病嘛，沒辦法，誰也不想得這個病，得了咱也不能歧視人家。但是多少還是有點兒害怕的，畢竟她們傷人也不用負法律責(zé)任，腦子也都不清醒了，萬一——
　　不過話說回來，就是正常人話也不能亂說，每個人的眉角不一樣嘛?！?br/>　　卷發(fā)男孩點點頭，摘下系在脖子上的毛巾，在前額和臉頰擦擦。
　　大巴車把他們放在山腳下、公路的盡頭，連司機都跟著下車了。
　　男孩想，這地方距離大路一定很遠。
　　他背過人群，掏出褲兜里的手機看了看：手機還開著錄音。他踏實下來，把手機放回兜里，隨著隊伍繼續(xù)前進。
　　高陽精神病院建在山頂上，病院四周滿植了大樹。這地點適合開個世外桃源。
　　步子近了，能看清前景：病院很大，外面立了一道高大的院墻，套著兩層鐵絲防護網(wǎng)。院樓是幾幢棕檐白樓，它們彼此交擁圍成一個工字型。每幢樓看上去有三四層那么高，窗口都小小的，像監(jiān)獄一樣。
　　領(lǐng)頭的志愿者和門衛(wèi)說了些什么，然后轉(zhuǎn)身招呼大家到崗?fù)だ飦?，指著一個本子、讓大家逐個簽上名字。
　　“22個人對吧？”
　　“對的，22個?！?br/>　　警衛(wèi)把人放進去后，敬業(yè)地一個一個地偷偷記數(shù)。他看這卷發(fā)男孩動作不自然，便仔細打量一番。兩人對看了一會兒他才點點頭放男孩過去。
　　院長和嬤嬤遠遠地、從樓里迎了出來——
　　一個高瘦的老頭和一個矮胖戴眼鏡、穿著修女服的老太太。院長雖然瘦削，那臉上皮膚泛著不和諧的紅暈和光澤。修女也是一樣。
　　“看來伙食不錯。”年輕人心里叨咕了句。
　　幾名志愿者張羅大家把手頭的慰問品摞在臺階前。
　　那院長就站在旁邊靜靜看著、滿臉堆笑，“你看，疫情還沒過去，就麻煩你們大家來這里了?！?br/>　　“哪里哪里，我們早就想過來了，只是禁令不讓出行。
　　還是得關(guān)注下弱勢群體不是？”
　　“真是善良的人啊，感謝上帝，感謝兄弟姊妹。”
　　幾番哈啦暖場，院長就帶著眾人往院子里走。雖然是盛夏，但這里的地勢和清冷，感覺像春秋天，非常涼爽。
　　穿過大廳，涼意更濃、還載著消毒水的味道沖到志愿者的面前。
　　“現(xiàn)在環(huán)境是更好了啊?！?br/>　　“是啊，半年前重新裝修了下，這不是疫情么，工人們也沒地方去，正好在隔離期間完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