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沒有吹牛?”
杜蘅微微一笑,把黑白棋子分別揀到嵌在桌角的棋盒里:“既然老伯堅持白棋贏了,不妨執(zhí)白先行!
“看來,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崩湫χ镜芈湎乱蛔。
杜蘅笑著回應一手,南宮逸再下,杜蘅再回,如此往復,眨眼間兩人下了五十多手。
南宮逸不禁暗暗納罕。
這盤棋是他迄今為止,他與慧智賊禿對奕,贏得最漂亮的一局,半年來不知在腦海里盤桓了多少遍,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
這小女娃當天并未在場觀戰(zhàn),居然只憑借一局殘棋,就能分毫不差地推算出每一步棋子的落點,簡直是神乎其技!
“老伯,老伯!”
南宮逸恍然回神,見杜蘅單手支頤,白嫩的指尖上拈著一粒漆黑的棋子,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一臉好奇:“想什么呢?”
“沒什么,”南宮逸望著棋盤,哂然一笑:“還用走下去嗎?”
“不用了,”杜蘅雙手絞在一起,扭啊扭,不好意思地道:“是我看錯了,白棋贏了!
這局棋,前世慧智曾做為經(jīng)典的戰(zhàn)例,為她詳細解說過。
重生后,經(jīng)過反復思考和仔細斟酌,決定以這盤棋為切入點來接近皇上。
今天的每一句話,每個表情,動作,都是預設了數(shù)種反應后,精心策劃過的。
到現(xiàn)在,她確信已在最短的時間里,最大程度地贏得了皇帝的好感。
“哈哈!”南宮逸又是驕傲,又是得意,縱聲大笑:“有沒有興趣,跟我殺上一盤?”
哐,張煒的眼珠碎了……
皇上,竟,竟然主動向一個及笈少女邀戰(zhàn)?!
“固所愿也,不敢請爾!”杜蘅滿眼興奮,欣然應戰(zhàn)。
南宮逸莞爾一笑:“輸了,可不許哭鼻子!”
“切!”杜蘅嬌氣里帶著點驕傲:“怎見得哭的不是你?”
“你年幼,執(zhí)白先行!蹦蠈m逸呵呵笑。
杜蘅也不客氣,拈了一粒白子,想也不想,直接放在了天元之上。
“嗬!”南宮逸抬頭,驚訝而贊賞地瞥她一眼:“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看來該打起精神,與你大戰(zhàn)數(shù)百回了!”
杜蘅自信滿滿:“拭目以待!”
南宮逸拈了一顆棋,下巴微微抬起來,似笑非笑的表情,以一個非常驕傲的姿態(tài),極隨意地應了一手,嗒地一聲,其聲清脆悠揚:“請……”
第一局,杜蘅不肯占執(zhí)白先行的便宜,下在天元;南宮逸憐她年幼,又是個少女,恐輸?shù)锰y看不高興,布局上失了先機,負三目。
第二局,杜蘅大意失荊州,輸二目半。
第三局,兩人不再試探謙讓,各自施出渾身解數(shù)。棋盤上硝煙四起,殺機四伏,步步陷阱,處處危機,殺得難解難分……
張煒第n次催請:“老爺,該用膳了……”
“嗯……”南宮逸眉峰緊蹙,手里拈著一顆黑子,盯著棋盤頭也未抬。
“戌時已過,”張煒陪著笑臉,小聲提醒:“就算老爺不餓,杜姑娘也該餓了!
杜蘅抬起頭,果然見一彎弦月高掛,襯著滿天繁星,佯做大吃一驚,霍地站了起來:“哎呀!居然這么晚了!”
南宮逸按著她的肩,止住她往山下沖的腳步:“吃完東西再說!
“不行啊……”杜蘅哭喪著臉,急得團團轉:“我出門時沒跟祖母說,她一定著急死了!”
“這個時間,城門早就關了,回去也沒用啊!蹦蠈m逸淡淡道。
“!”杜蘅無比沮喪:“城門關了……”
張煒幫著出主意:“我跟城門領熟,一會找人幫你捎封信回去,就說有事耽擱了,要在寺里住一晚,明天一早就回。行不?”
“也,只能這樣了。”杜蘅垂頭喪氣。
聶寒眉毛一抽,對主仆二人合謀,欺騙無知少女的無恥行徑,很是無語。
不著痕跡,就把人小姑娘的身份背景,家庭住址套了出來……
張煒拍拍手,幾個內(nèi)侍提著食盒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不過片刻,濃郁的香味彌漫在鼻端。
“都說相國寺的素菜天下第一,殊不知靜安寺的佛跳墻,才是人間美味!蹦蠈m逸笑瞇瞇地看著她,親自挾了一箸到她碗中:“你嘗嘗!
“這道麻婆豆腐也挺不錯,伯伯你嘗嘗!倍呸恳艘簧锥垢Σ[瞇地遞到南宮逸碟中。
常言道,下棋似布陣,點子如點兵。
一個人的性格,在對奕時可見一斑。
從棋風來看,他深諳權謀,頗懂韜略,絕不是個謙謙君子;
她犀利狠辣,鋒芒畢露,從不心慈手軟!
他溫文爾雅,親切里帶著關懷;她笑語盈盈,活潑中透著俏皮。
兩個在棋盤上殺得血腥遍地之人,下了棋桌,竟然其樂融融,一團溫馨!
前后變化之快,角色轉換得之自然,不禁讓張煒嘆為觀止!
飯后,張煒信守誠諾,派人飛馬入城,往杜府遞信。
那邊老太太正為杜蘅這么晚還沒回,鬧得雞飛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