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川只等了一會兒,卓雅夫人便回來了。
夏姐接過她手里的雨傘收起來:“夫人,傅先生來了?!?br/>
“嗯,我知道。”卓雅夫人在門口換了柔軟的室內(nèi)鞋,吩咐夏姐將那一雙沾了泥水的高跟鞋拿去扔了。
傅寒川看著她一臉不快的走進(jìn)來,問道:“媽,你怎么這個臉色,出去見誰了?”
卓雅夫人看了他一眼,怏怏的在沙發(fā)上坐下,將手包擱在了茶幾上。她臨走前倒的那杯紅酒還在,她的手伸了過去,但當(dāng)她的指尖碰觸到杯子的時候,又縮了回來,吩咐夏姐去倒熱茶。
一會兒,夏姐便倒了熱茶過來。
卓雅夫手人捧著熱茶,閉上了眼睛,似乎在極力的平復(fù)著情緒,被冷風(fēng)吹涼的身體也一點點的回暖。
傅寒川瞧著她,坐在一邊等著她說話。
過了會兒,卓雅睜開了眼睛。她直視著前方,開口道:“寒川,今天的盛唐收購,你看出什么了沒有?”
傅寒川微蹙了下眉,說道:“我想,這需要母親來為我解答。為什么父親會拿出那么大的一筆資金,去給一個外人開公司。”
卓雅夫人側(cè)過眼,淡淡的打量了下自己的兒子,唇角譏誚的扯了下,目光中閃過一絲欣慰。
她的兒子,不是個只會做事,對別的什么都無所察覺的人。
她喝了一口溫下來的熱茶,喉嚨的渴干稍緩。
她道:“你既然查到了資金外流,那么也應(yīng)該知道,那家公司的法人是什么人?!?br/>
傅寒川抿著唇:“母親……”
卓雅微低著頭,雙腿交疊著,她握著水杯的手?jǐn)R在膝蓋上,自嘲的扯了下唇角。
其實傅正南外面有人,誰都知道,只是不說破,維系著表面的那一層關(guān)系罷了。
也維護(hù)著她那一點可憐的自尊。
卓雅夫人拿起水杯再喝了一口茶,將茶杯擱在了茶幾上。她看向傅寒川,面孔又變成了昔日冷酷嚴(yán)厲的卓雅夫人。
她道:“寒川,現(xiàn)在我要告訴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這件事,關(guān)乎你未來能不能全部的控掌傅氏,所以,你一定要聽我的!”
傅寒川蹙了下眉道:“母親請說。”
卓雅夫人對視著傅寒川的眼,說道:“跟蘇湘離婚,娶卓妍!”
傅寒川的眉頭皺了起來:“母親,我說過,這件事……”
卓雅夫人冷酷的打斷了他道:“這件事,你沒有再拖延下去的余地!”
“我知道你的責(zé)任心很重,你可憐那個啞巴,但是為了公司,一定要跟蘇湘離婚,娶對你有幫助的女人!”
“傅氏,也是你責(zé)無旁貸的責(zé)任!”
卓雅夫人嚴(yán)肅的盯著自己的兒子,必須要他做下決定來。
傅寒川抿緊了薄唇,在這個問題上,他們之間爭執(zhí)了幾次,最后都是不了了之,但是現(xiàn)在,卓雅夫人不再給他回避。
她道:“你以為,他把著大權(quán),遲遲不肯把權(quán)利下放給你,甚至在董事會打壓你,只是為了磨礪你嗎?”
“你可知道,祁令揚是誰?我剛才出去見的,是什么人?”
傅寒川眸光一動,看著卓雅夫人,只見卓雅夫人沉了沉氣,握緊了雙拳,雙眸中透出憤恨來。
她咬著牙道:“他不是祁海鵬的親生兒子,他是你父親,傅正南流落在外的野種!”
空氣里瞬間的安靜了下來,靜到一點聲音都沒了。
傅寒川愣在了那里,手指也不自覺的顫了下。
這個答案,是他完全沒有料想到的,但也很好的解釋了,為什么祁令揚要改名封疆,成為盛唐的主事人,而他的父親,又為何要出資扶持一家科技公司。
傅寒川冷靜下來,冷聲道:“媽,我要知道全部。祁令揚既然是父親的兒子,又怎么會成為祁家的兒子?”
卓雅夫人接下來,把俞可蘭,跟她還有傅正南三人之間的糾葛說了一遍。
“事情就是這樣,當(dāng)年她離開了你父親,嫁給祁海鵬,但誰也不知道,她竟然會生下一個孩子來。”
懷孕再嫁人,這樣一來,誰都以為祁令揚就是祁海鵬的兒子。
傅寒川擰著眉,拇指慢慢的搓著指骨,他需要時間來消化這個驚人而令人難以接受的真相。
他跟傅正南的對撞,原來還有這一層的關(guān)系。
卓雅夫人看了他一眼,聲音和緩了一些說道:“我希望你跟蘇湘離婚,不只是她們蘇家算計了我們,還在于,她對你沒有任何的幫助。”
“寒川,以前,我以為我面對的,只是你父親在外面的一個野女人。只要她不是大著肚子生個兒子出來,我就還可以等,等到你完全的接手傅氏,我們還有這個時間可以耗下去。”
“但是直到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我錯了。原來我擔(dān)心的事情,早就已經(jīng)發(fā)生了。”
傅正南擺的一手好棋局,把所有的人都蒙蔽了過去,讓他們都措手不及。
盛唐,是他給祁令揚回歸傅氏的利器。
這場收購案,吸引了那么多的投資人,但最后,只會是傅氏的……
卓雅夫人這一天之間,好像老了好幾歲,她苦笑了下說道:“寒川,你沒有選擇的余地,而現(xiàn)在,也沒有你再慢慢解決問題的時間了。”
她看著他:“你的父親,他遲遲不肯退位,不肯把大權(quán)下放,是在他的兩個兒子里面做取舍?!?br/>
“你在傅氏已經(jīng)經(jīng)營了那么多年,我不愿意我的兒子最后給別人做嫁衣!”
“所以,你必須要跟那個啞巴離婚,找一個最適合你的女人!”
傅寒川沉默著,齒關(guān)緊繃了起來,衣袖下,手背的青筋鼓了起來。
卓雅夫人繼續(xù)道:“常妍,是你眼下最好的選擇。有常家作為后盾,加上你現(xiàn)在所擁有的,才能夠讓你超越他,才能成為最后的贏家!”
雖說常家已經(jīng)明確的說了以后不想再跟傅家有所往來,但這個前提是傅寒川跟蘇湘的婚姻事實還存在,只要他們離了婚,就不會再有問題。
這一切,都要快!
傅寒川的呼吸停滯了下,看向卓雅夫人,冷笑著道:“就像當(dāng)年父親跟大伯爭奪傅氏的時候,你跟他聯(lián)姻一樣?”
家族歷史,作為傅家的子孫,傅寒川當(dāng)然從小就聽說過。
至高之位,是個極為誘人的存在,每一代人里,為了那個最高話語權(quán),不斷的在爭斗著。
為了得到那個位置,不擇手段。
到了這一代,傅家只有他一個獨生子,他也以為,自己的對手就只是他的父親……
傅寒川微微的瞇起了眼睛,眼前再次的浮現(xiàn)祁令揚向他緩緩走來的那一幕。
卓雅夫人深吸了口氣道:“但是最終的結(jié)果,你看到了,是他得到了傅氏。”
大家族里,一般都是長男得權(quán),可傅正南硬是從傅家的長男手里得到了傅氏,成為最后的贏家。
卓雅夫人是那一場權(quán)力爭奪戰(zhàn)的見證人,所以在她看來,這是最有效的手段。
母子兩個對望著,不可否認(rèn),傅正南的手段雖然殘酷,殘酷到連自己最愛的人,自己的骨肉都能放棄,但是現(xiàn)在是他在引領(lǐng)著整個傅氏。
在整個傅氏的王國里,每個人的命運都握在他的手里。
他像是個帝王一樣,睥睨著一切!
傅寒川的氣息沉了下來,他微垂著眼,眸光微微的閃爍,手指卻是更用力的握了起來。
卓雅夫人看了他一眼,握住兒子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我知道,你對常妍沒有感情,甚至你會想,你如果跟她結(jié)婚,不過是我跟你父親婚姻的另一個悲劇。可是寒川,常妍她不是我。”
她扯了扯嘴唇,笑容苦澀:“我這個人,輸就輸在,我這輩子都太過驕傲,不懂得溫柔?!?br/>
傅寒川望著她,沉默了一瞬后,他抽回了手,忽然沉聲說道:“母親,你自己也深受其苦,又何必一定要我走你們的老路?”
“你讓蘇湘離開……”他扯了下唇,面容微冷,“她豈不是另一個俞可蘭?”
卓雅夫人愣住了,看著自己的兒子,臉上顯出些惱怒來:“你!她跟俞可蘭怎么比?傅贏是你的兒子,是傅氏在你之后的下一代繼承人!”
蘇湘已經(jīng)把兒子生下來了,以后傅家的下一代不會再出現(xiàn)這種兄弟爭權(quán)的局面!
傅寒川笑了笑,搖頭道:“媽,常妍看起來無爭無害,可是你別忘了,她的背后是整個常家?!?br/>
“為了得到至高權(quán),跟常家聯(lián)姻,利用常家的支持,可這種支持到頭來也會反噬,不是嗎?”
如果真的跟常妍結(jié)婚了,她生下的孩子,有著外家強(qiáng)有力的支持,傅家又怎么會有安寧的一日?
“所以,我不會再讓這種情況發(fā)生?!?br/>
……
古華路的別墅區(qū)。
祁令揚雙手抄在口袋內(nèi),站在陽臺看著外面的風(fēng)景。
樓層極高,高空的風(fēng)勁大,吹得他一身白色休閑衣拂動了起來。
他的眸光淡淡的,并沒有什么喜悅之色,溫潤的臉頰甚至顯得有些冷酷。
樓下一輛車進(jìn)入了視野,從車上下來一個男人,闊步走入大樓。
祁令揚轉(zhuǎn)頭看了門口的方向一眼,心中倒數(shù)著時間。
等到他數(shù)到一的時候,他伸手拿起放在一側(cè)花架上的遙控器,按了上面的一個按鈕后,門自動開了。
祁海鵬站在門口,正要按門鈴,見門自動打開,便徑直的走了進(jìn)去,祁令揚也從陽臺走進(jìn)來,兩人在客廳相見。
“父親?!逼盍顡P雙手松松的垂著,恭敬的叫了一聲。
祁海鵬看了他一眼,拎了下褲腿在沙發(fā)上坐了下來,祁令揚轉(zhuǎn)身去沖咖啡。
祁海鵬瞧著他的身影,諷刺道:“還認(rèn)我做父親……你不是早就找到你的親生父親了嗎?”
祁令揚的手頓了下,然后神色如常的將咖啡粉放入咖啡機(jī)里面。
頃刻之后,煮好經(jīng)過過濾的純黑咖啡從出口注入杯子,祁令揚雙手拎著咖啡走過來,將其中一杯放在了祁海鵬的面前。
“父親,請喝。”
祁海鵬瞥了他一眼,拿起咖啡放在鼻端聞了下,輕啜了一口,他看著祁令揚:“你什么時候跟他相認(rèn)的?”
盛唐科技收購,是開年以來北城的一件大事,今天這位“封疆”一露面,可謂震驚了所有人。
就連祁海鵬自己都不知道,他一手養(yǎng)大的兒子,竟然有這樣的本事!
祁令揚并不回避祁海鵬銳利的目光,他答道:“五年前?!?br/>
祁海鵬眸光一閃,瞧著祁令揚道:“你大哥結(jié)婚那年?”
祁令揚也不避諱,點頭“嗯”了一聲,拿著咖啡慢慢品嘗。
他神色平淡,好像一直就在等著這一刻。
他跟傅正南相認(rèn),需要給他一個交代。
祁海鵬微瞇了下眼睛,眼眸微微一動就想明白過來了。他道:“他就是用這個,說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