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父子二人醉醺醺地就要去殺人。劉師爺驚道:“殺不得!殺不得!”
吳有德斜著一雙醉眼,“有什么殺不得?不說出個子午卯酉,我、我連你一并殺了?!?br/> 劉師爺嚇得酒意去了一多半,“顧莊主已經知道這個人活著,于隊長和顧莊那些家丁不是已回去了嗎,顧老爺怎會不知。這時你殺了顧大郎,顧莊主一定怪你。”
吳老爺怒道:“怪我?難道我還怕他不成!”
劉師爺忙道:“這個當然,吳寨主英雄蓋世,怕過誰來。只是若惹得顧莊主不快,今后不肯同吳家結親……”
吳寨主道:“和我們結親,他不是要把女兒嫁進玉門了么?不得了!他一個開荒賊,這可不是抖起來了?哦,哦,”用力拍著腦袋,“想起來了,不成的話,嫁給我兒。哼哼,他若反悔,我便將他干的好事到處傳說……”
劉師爺?shù)溃骸澳闳髡f之時,若顧大郎活著,豈不是還有個證人在你手里?”
“證人?是誰?”吳老爺愣了愣,“原來是顧大郎!但你可知我是誰?我是吳家邊寨之主,吳有德,吳寨主!我說出話,字字敲得響!還要什么證人?!?br/> 劉師爺惶急不已,哪還有半分酒意?!傲羲钪?,還有別的道理哩?!?br/> “還有別的?說來聽聽?!?br/> “若你殺了顧大郎,顧家小姐會怎么想?”
吳寨主晃了晃腦袋驅逐醉意,皺著眉頭,努力思索。劉師爺本不想多說顧小玉和涂生的私情,尤其是對吳家父子,免得難堪?,F(xiàn)在卻顧不得這許多。
“無論最后和玉門結不結得成親,顧小姐都必定變成大人物,招惹不得。她心里有顧大郎這個人,吳家卻將他殺了。吳老爺試想,那時誰護得住吳家?!?br/> 這話讓吳寨主大大地清醒了?!罢f得有理。我不怕老顧,今后卻一定要讓著小顧幾分。”
少寨主吳曉義卻還是醉意十足,大怒道:“她敢!嫁給我還念著顧大郎,這不是給我戴綠帽子?我一刀把她……”
吳老爺一句話打斷:“你還想殺她?到那時是她殺你!”對劉文泉拱手道,“多謝劉師爺點撥,我險些做了滅門的蠢事?!?br/> 吳曉義見爹爹不殺涂生了,急得直叫:“留顧大郎活命?這怎么行!他就在近旁牢房里,讓我怎么睡得著!爹爹你就不怕他逃出來?”
劉師爺拍著胸脯,“區(qū)區(qū)不才,愿替吳寨主、少寨主分憂。正好我該回去,就將顧大郎交我看管,順路解送至黑河關押。免得他在這里惹得吳寨主、少寨主不快?!?br/> **********************************
涂生醒了。
醒了,卻仍舊是個死人樣子。蜷在鐵籠子里的身體一動不動,無論外面是冷是熱,風吹雨打,都像石頭一般無知無覺。
鐵籠子外面先是樹林,樹木漸漸稀疏,變成草地,不時還有一張張人臉,朝籠子里張望。
“活不了幾天了?!?br/> “早點死了好。拖著這么個累贅,一路上慢吞吞,幾時才能到黑河?!?br/> 過了不知多久。
“怎么還沒咽氣?還要連累老爺推車,那么大個鐵籠子墜著……”
“天天都說今日斷氣,天天都還吊著一口氣。不是要磨死老子?!?br/> “你要著急,伸刀子進去戳他幾刀。反正身上那么多口子,添幾條也不打緊?!?br/> “你們看,刀子刺著都沒反應,死定了。等這頓干糧吃完,大家就好輕裝上路?!?br/> “劉師爺這邊走,小心腳下。您親眼看看,這不是死了么,不信便請張經辦親手刺他一刀……如何?”
差役說的張經辦,便是假扮吳寨監(jiān)工管事的那人,名叫張毛兒。本是黑河鎮(zhèn)上人牙行的伙計,因中飽私囊被東家開革,后賣身投靠,當了劉文泉的奴仆。因他巴結得好,辦事得力,劉師爺還了他賣身契,還提拔他進鎮(zhèn)守衙門做辦事人。從此大家都尊稱一聲張經辦。
劉師爺嫌氣味太臭不肯走近,張毛兒卻巴在囚籠柵欄上,刀伸進去戳了幾下,又細看一陣,這才小跑幾步到劉文泉身邊,彎著腰報告:“小人驗過,真的死了。”
劉文泉跺腳道:“怎的好,怎的好!交到我手上是活的,沒等我交出去卻死在我手里。以后說起,定要說是我壞了他性命。這件事怎么瞞得過去!”
劉師爺悔得要吐血。當初出頭攬下此事,想的是讓黃鎮(zhèn)守看看這個怪物是何等驚人。劉師爺將生擒涂生當成自己的頭等大功,給黃鎮(zhèn)守的信中當然濃墨重彩反復夸耀。誰知黃鎮(zhèn)守信中句句都是玉門親事,一句也不曾提起這個驚天動地的顧大郎。
劉師爺想想就明白了。在黃國輝看來,不過是個開荒乞丐,力氣大點而已,又沒多長一個腦袋,有什么可大驚小怪的。值得你們左一條計策右一條計策。拿下此人本是理所當然,卻還死傷如此慘重。真是一群膿包。
居然還有臉吹噓。也是劉文泉平時還有臉面,換了別人,定被黃大人申斥。
劉師爺委屈到極點。要洗刷冤屈,讓黃大人認清他劉文泉立下了何等豐功偉績,唯一的辦法,便是獻俘闕下,讓鎮(zhèn)守大人親眼看看這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