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意識到斬月門從上到下已無短板,甚至相比裴掌門她爹執(zhí)掌之時,門派規(guī)模更盛,弟子也更為出息。
甚至幫派的兩大鎮(zhèn)山石,一個裴業(yè)實屬當(dāng)世頂級高手,與大和尚和老叫花子該是同一級別的人物。
便是連現(xiàn)任年輕女流裴掌門,自身功力怕也絲毫不輸當(dāng)年她父親了。
且不論功力,她的身法招式還要更為精妙,由她使出來,簡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裴掌門若論內(nèi)力深厚,在四門八派一眾老人中,或許只算中游。
但常人能將自身功力在爭斗時發(fā)揮八成已經(jīng)實屬不易,裴掌門卻是能發(fā)揮十二分,且作戰(zhàn)思路異于常人,難以模仿。
這比起幾年前,進度簡直稱得上可怖。
眾人一時間甚至覺得前任裴掌門荒謬,這般天資卓絕的,便是身為女兒身,也定要教她修習(xí)無上功法,授以傳人之位。
比之裴掌門的兄長,當(dāng)時的裴少掌門那平庸資質(zhì)和狹隘心性,這女兒不知道優(yōu)秀到哪里去。
一時間甚至不少門派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也有因男女之別,忽略天資差距,有對女弟子不公的行為。
待眾人回去之后,各門派的女弟子一時之間倒是有天賦或肯努力的,資源待遇較之以往好了些。
當(dāng)然這都是后話。
此時眼見裴家起復(fù),勢頭正盛,不少人自然少不得與久未出山的裴掌門攀攀交情。
“裴掌門方才出招精妙,竟是聞所未聞,難不成是自創(chuàng)?”
“那招蛋——蛋炒飯倒是促狹,不過該是奚落魔教妖人之舉吧?真正招式為何?”
“修習(xí)鉆地術(shù)那妖人身法鬼魅,防不勝防,裴掌門竟能輕松化解,著實厲害。”
“裴掌門此次出山,該不急著閉關(guān)吧?有空來我xx派一敘——”
何為眾星拱月,這便是了。
甚至等裴家的子弟進來,都站不到他們掌門身旁去。
不過裴文裴武方才在里面,發(fā)生何事盡可問他們。
比起其他門派弟子的狼狽,斬月門的子弟看著算是不錯。
且各派掌門聽自己弟子告知,當(dāng)整個山莊發(fā)生異變,無數(shù)人身中幻毒,前路變幻莫測,找不到章法的時候,倒也是斬月門的弟子整體表現(xiàn)最為出彩。
他們倒并非對陣法精通,只是那迅速的反應(yīng)和判斷力,還有從上到下的組織紀(jì)律,讓沒頭蒼蠅似的一幫人逐漸靠攏。
也正是因為他們,這么多人才迅速恢復(fù)了冷靜,破陣也更有效率。
如此從上到下的興盛之相,豈能讓其他門派不羨慕?
而江曹兩家更是駭然,原本三家倒是不相上下,如今裴家明顯變得強勢,且對當(dāng)初滅門之事表現(xiàn)出了如無其事的態(tài)度。
這個信號很危險,意味著他們或許隨時可能被裴家拋出來。
只看裴家什么時候覺得自己可以承擔(dān)滅門案真相大白帶來的沖擊和損失而已,但相對的,罪魁禍?zhǔn)自缇退懒恕?br/> 便是把她父兄挖出來鞭尸,對她的實際影響也不大。
兩家面色難看,江掌門笑瞇瞇的沖眾人道:“諸位,裴掌門方才與三名魔教護法對戰(zhàn)一場,此時或許疲乏。”
“今日大家也累了,不若先回房休息一番?改日再問?!?br/> 在場人倒也沒有那么沒眼色,況且各派均有不同程度的損失,便是沒有無極派和峨眉派的慘烈,在外面的弟子也多少有因毒霧帶來幻想相互攻擊受傷的。
于是便暫且歇了籠絡(luò)的心思。
不過江家才被魔教闖入,還不知道被動了什么手腳,大部分人在這里待得并不安心。
于是眾門派紛紛起身告辭,直接離開。
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原本浩浩蕩蕩集結(jié)在江家的正道聯(lián)盟,便如螞蟻一樣散了去。
整個江家仿佛陡然變得冷清。
這為之策劃良久,意圖利用今日集會獨攬話語權(quán),重新找回威望和影響力的江家,不到半天便打算落空。
偷雞不成蝕把米,再次顏面掃地不說,還被江湖眾人質(zhì)疑他們的能力。
更要命的是那魔教三神兵的下落,被裴涼居心不良的說出來,稍作暗示。
如今江湖眾人怕是開始起疑的不少,只是沒有證據(jù)且真正苦主韓未流不在而已。
這時候江家曹家只能盼著韓未流早已死在某個角落了。
眾人離開后,江掌門跟曹掌門便開始發(fā)難了。
江掌門深深的看了裴涼一眼,冷笑道:“倒是低估了世侄女的膽魄。”
“說吧,你到底要如何?”
曹掌門也急道:“三年前江家伸手冒犯到你也就罷了,我受到牽連經(jīng)了無妄之災(zāi)都沒有怪罪?!?br/> “今次又是如何?曹家和江家此次并未得罪你吧?”
裴涼笑了笑:“二位世伯言重了,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br/> “問韓家借銀,或是借收藏至寶觀賞,是什么難以啟齒的事嗎?二位世伯好生奇怪,當(dāng)日韓公子問我要回那劍時,也并無異狀呢,為何世伯們卻如此緊張?”
“你——”江掌門甚至有了將她命留在這里的打算。
只是方才對方展露的武藝已然不俗,便是硬碰硬,恐怕也不見得他們有勝算,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裝傻。
反倒是江遜開口道:“涼師妹,當(dāng)日焚天門安插于各派的內(nèi)應(yīng)之事,還是你親自挖出來并警醒各大門派的?!?br/> “那焚天門當(dāng)年何等顯赫,想來涼師妹一清二楚。便不說焚天門,就說近處的魔教?!?br/> “當(dāng)年也是何等目下無塵,傲視群雄,但他們后來結(jié)果都如何?”
“我知涼師妹有鴻鵠之志,可正如今日魔教,便是他們沒有犯下罪孽,有心人只要稍作布置,整個江湖便對惡行是魔教所為深信不疑?!?br/> “若一個門派壯大到讓所有人都忌憚的地步,且自身還有可用于攻訐的借口,那么道理章法便不能以平??创??!?br/> “涼師妹你說對嗎?”
江遜說得倒也不錯,像圣焰教,一旦給對方安上了約定成俗的立場,那么什么罪過都可以毫無負擔(dān)的甩在他們身上,很多時候根本不需要查證。
并且會有無數(shù)人肆無忌憚的渾水摸魚。
斬月門如今的威勢已經(jīng)讓不少門派感到威脅,如果被爆出當(dāng)年韓家滅門是他們?nèi)宜鶠椤?br/> 確實即便裴涼再怎么設(shè)計顯得自己無辜,也無法徹底跟裴家父子犯下的罪行割裂,甚至到時候不少人根本就不允許她割裂。
這是多么千載難逢壓制的機會?
這點江遜能想明白,裴涼自然也早已經(jīng)想明白。
不過江遜這幾年的長進倒是讓她刮目相看,看來這家伙也不全是忙著偷情而已。
所以裴涼沖江遜笑了笑:“師兄年紀(jì)輕輕,便對各門各派行事風(fēng)格,立場態(tài)度揣測上如此老辣?!?br/> “看來那些人沒有白偷!”
江遜臉上一僵,接著放松自己,笑道:“師妹見笑了?!?br/> 說著低聲語氣曖昧道:“若與師妹成婚后,我自然徹底收心,只對師妹一人深情?!?br/> 這話江遜不知道對多少人說過,但這會兒多少卻有幾分真心。
畢竟在他看來,裴涼確實與其他女子不同,傷他至深,又在兩人關(guān)系中游刃有余,屢屢將他玩弄于鼓掌。
再加上如今對方這般武力,江遜倒也有幾分自知之明。
不料裴涼卻回答他:“可別,你就這點用處了,千萬不要浪費自己的才能?!?br/> 說著還遞給了江遜一份名單,沖他笑了笑道:“這是我為師兄物色的名單?!?br/> 裴涼沖江遜曖昧一笑:“名單上這些女子,應(yīng)該與師兄聊得來?!?br/> 饒是江遜如今百煉成鋼,此時也是懵的。
他低下頭,看了眼手里的紙條,上面書寫了好幾名江湖門派的女子信息,姓名年齡長相特征,出身身份以及基本的性格愛好都有。
顯然不是臨時起意,是早做了調(diào)查的。
里面幾名女子一二三流門派皆有,身份也刁鉆,或許不那么顯赫,但絕對重要。
裴涼拍了拍江遜的臉,笑了笑道:“師兄的話我明白,如今師兄心思敏捷一點就透,那我也就放心了?!?br/> “省得與兩位世伯雞同鴨講,溝通疲憊?!?br/> “要我以后不亂說話可以,師兄卻也得拿出誠意的?!?br/> 從沒聽說過拿出誠意是讓未婚夫去賣身的。
便是知道裴涼對自己與任何女子有染都毫不介意,江遜也絕不會想到她居然做得出把自己勾引人的本事毫無障礙的利用的。
江遜這般不在乎倫理常綱的人尚且如此,江曹兩家的人直接都傻了。
江掌門甚至覺得,下一代的年輕人行事之荒唐大膽,已經(jīng)把他們這些前浪拍死在沙灘上了。
裴涼便交代江遜:“師兄莫忘了,雖然師兄魅力拿下這幾人該是易如反掌,不過如有意外,師兄也盡可向我請求協(xié)助,我必全力提供援助,不管是金錢還是人力物力上的?!?br/> 說完裴涼就露出一副看好江遜,對他期待備至的表情,接著心情愉悅的離開了江家。
江遜卻覺得自己眼前發(fā)黑,自愿勾引女人是他的愛好,也是他滿足虛榮心和征服欲的途徑。
可被迫賣身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尤其是上面幾個女性,多半是年長的,看描述也是中年寂寞,江遜腦子里瞬間就想出幾道方案,定能手到擒來。
可才想完就覺得不對勁,他為何要答應(yīng)?
結(jié)果一抬頭,就看見一家子男丁還有曹家父子殷殷期待的看著自己。
曹掌門道:“賢侄,你受累了?!?br/> 江掌門也閉了閉眼睛:“遜兒,賬房的銀兩你盡可支取,在外也不要苦了自己。”
江家?guī)讉€叔叔更是幸災(zāi)樂禍,他們對于江遜是一貫有怨氣的。
如今江遜被賣,又可以長期離家,他們快意得很。
便連連道:“是啊,出門在外,多寫信回家報平安。”
“我讓人幫你收拾行李,明日便出發(fā)吧,畢竟關(guān)系江家安危,暫且只得受制于人,馬虎不得?!?br/> “也不用等明日了,便今晚吧。”
接著江遜連晚飯都沒有來得及吃,就背著包袱站在了莊門之外。
一襲身影在寒風(fēng)中蕭瑟無比,心里更是涼快。
但其實江遜此時不是心里最拔涼的。
剛收到武林結(jié)盟計劃破滅的望秋派,此時也是一片透心涼。
望秋派掌門震怒的一拍,手下的石椅扶手化作齏粉,在場眾人緘默不言,空氣死一般沉寂。
“怎么回事?圣焰教怎會脫離掌控?那司徒琸不過坐上教主之位月余,如何敢——”
望秋派掌門驚怒得都說不出話來,誠然將圣焰教拉出來吸引江湖各派的吸引力,挑起爭端好讓這兩方兩敗俱傷是他們的計劃不假。
如今結(jié)盟商議過去,四門八派已經(jīng)成了一盤散沙,確實也與他們利益相符。
可絕不該是這樣的。
單是無法聚集,但江湖各派的總體實力并未削減,如有必要的時候,照樣有一致對抗的能力。
望秋派目的并不止步于此。
再者如今圣焰教先下手為強,解除短期內(nèi)被圍剿的危機,便能有更多的時間重新發(fā)展壯大。
望秋派的目的是削弱各大門派的勢力,好重新登頂,可不是為圣焰教做嫁衣的。
望秋派掌門惱恨道:“為何不說話?不是說一切盡在掌控嗎?”
右下的一人硬著頭皮道:“掌門,此事不對?!?br/> “那司徒琸本是前任圣焰教教主養(yǎng)在外面的外室之子,當(dāng)年圣焰教撤離中原,并未帶走懷孕的外室,只留了兩名教徒下來,從此隱姓埋名照顧自己的子嗣。”
“那時候老教主早有矚意的繼承人,對此子并無任何栽培之意,只礙于血脈任他活下來便是?!?br/> “誰料繼承人半年前死于疾病,竟是比油盡燈枯的老教主先走一步,這司徒琸自然天降好事,作為老教主唯一僅剩的子嗣,襲了那教主之位。”
“可司徒琸從小缺乏管束,兩名教徒也不過尋常之流,便是從小會修習(xí)武藝,又有誰教他那魔教至高心法?”
“魔教傳承規(guī)矩,老教主死前會把剩余功力傳給新教主,那尋常長大的草包便是白得了數(shù)十年功力,短期內(nèi)又如何融會貫通?”
“所以我等預(yù)料,司徒琸便是在圣焰教中收攬人心,壓制各方勢力已然艱難,就更不用說挑戰(zhàn)正道的實力了?!?br/> “可萬萬沒想到,僅僅數(shù)月功夫,他便收服四大護法,其中甚至有要高于頂?shù)睦先?。更沒想到他竟化被動為主動,光明正大現(xiàn)身結(jié)盟議事中挑釁,甚至全身而退,還徹底摧毀了結(jié)盟可能。”
如今江湖回到了雙方忌憚,但卻絕不輕易動手的局面,這種局面的僵持,往往是以數(shù)十年計的。
望秋派掌門意在自己這代讓焚天門重回頂峰,豈能容忍?
便聽下屬道:“所以屬下說那司徒琸不對勁?!?br/> “準(zhǔn)繼承人死前,雖然我望秋派對那私生子關(guān)注不深,僅派妥帖老人與其母相交,但得來的消息,皆是那司徒琸就是個資質(zhì)平庸,游手好閑的草包。”
如果不是這樣,他們望秋派也不會對這人不施舍眼神了,因為明擺著是顆沒什么用的棋子。
但這個草包,如今卻展現(xiàn)出了這等謀略心計,高絕武功。
望秋派先前做的準(zhǔn)備算是全打了水漂,正魔兩道打不起來,他們?nèi)绾螠喫~?
望秋派教主聞言也是心神巨震:“你是懷疑——”
那人點點頭:“我們的人死了,對于司徒琸的真面目,我們望秋派便無從得知。”
“可據(jù)說司徒琸回到圣焰教,可是帶著他的生母和兩名從小照顧他的魔教教徒一同回去的?!?br/> “否則也不可能取信于老教主,再者如若心法不相通,老教主的功力灌注下來,多半只會走火入魔。圣焰教倒不至于連這等大事都出現(xiàn)紕漏?!?br/> 下面的人便說不出話來了。
說到底魔教的傳人要是這么好冒充,那也就不是中原武林的心腹大患了。
但司徒琸這整個人充滿可疑也是事實。
遲遲下不來定論,望秋派掌門便是再憤怒不甘,也只得另尋他法。
便問道:“云紗回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