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尋笙的眼眶有些發(fā)熱,抬頭看了看向舞臺上空耀眼的燈光,便已將濕意壓了下去。她轉(zhuǎn)頭看去,幾個大男孩眼睛里居然都有淚水。而岑野眼里最淺淡,什么隱隱閃爍著,看不清到底是淚,還是光。
這是朝暮成立以來,贏得的最關(guān)鍵的、最驚心動魄的一場勝利。
這晚之后的一切,于他們而言,都是鬧哄哄、恍恍惚惚的。上臺得到評委的極大贊賞和點評,得到全場觀眾歡呼,睹見有人喜有人淚。黑格悖論樂隊不知道什么時候離場的,他們已被淘汰。連臺下坐著的、另一支闖進決賽的固胖胖樂隊,看著朝暮,雖臉色冷淡看起來沒什么善意,可眼神里分明透著緊張敬畏……
一切塵埃落定,已是夜里十一點多,他們還是搭乘借來的那輛破皮卡,在粉絲們的圍堵中,有些困難但更多是春風得意地離開場地。
這一次,多了個許尋笙坐在副駕,其他人塞在后排。大家都很興奮,也漸漸回過神來,開始評點今晚種種。
輝子說:“黑格悖論是?!?,全湘城最?!?,可誰叫他們今天遇到更牛的我們,哈哈哈……”
張海則一邊開車,一邊提到:“許老師,你和小野那段對彈很棒,是不是兩個人偷偷排練過?”
這話倒叫車廂里一靜,許尋笙說:“沒有……”后排的岑野已冷笑出聲:“以我和她的技術(shù),還需要偷偷排練?老子贏黑格全靠實力分分鐘碾壓好么?”大伙兒全開始笑罵這小子的囂張。
張?zhí)爝b坐在許尋笙背后的位子,唯獨他一直沒有笑。皮卡顛顛簸簸開著,岑野和他中間隔了個趙潭,一直在嬉笑怒罵,偶爾還和許尋笙說幾句,雖然她沒有回頭,話也不多,但只要他問,她總是回答。
張?zhí)爝b看著窗外,燈光也隨著車行晃晃悠悠,車窗開了一半,冷風呼呼往里灌,所有人都不覺得冷,只有張?zhí)爝b注意到,許尋笙縮緊了脖子,用圍巾把自己的臉一圈圈圍起來。
“海哥,車窗關(guān)一下?!睆?zhí)爝b說。
張海還沒動,輝子已抗議:“那多悶啊,關(guān)什么關(guān)?”
張?zhí)爝b淡淡地說:“有人冷?!?br/> 大伙兒倒是反應(yīng)過來,全看著許尋笙,輝子唯恐天下不亂的笑出了聲:“呦,遙子,你可真關(guān)心咱許……”話沒說完,被趙潭拍了一下腦袋。
張海微微一笑,關(guān)了窗。
“我沒事?!痹S尋笙說。
岑野這時也注意到了,從背后瞥她一眼,說:“關(guān)了好,老子也有點冷,草。”
到底今夜耗費了太多心力,大家漸漸安靜下來,有人一連打了幾個哈欠。這一段路,沒人說話了。岑野的嘶吼太用力,嗓子是疼的,心里是爽的,往后一靠,頭壓在趙潭肩膀上開始打盹兒。
趙潭:“臥槽,擠死我了,靠你妹靠,老子又不是你男人。”
岑野卻跟牛皮糖一樣粘上他了,靠著硬是不動。趙潭沒辦法,嘆了口氣,很嫌棄地往后一靠,自己也開始瞇著了。
許尋笙往后斜瞥一眼,看到他們五大三粗地睡著,忍不住笑了。她倒沒有困意,一個女孩子也不可能在他們的車上,不顧形象睡著。她望著窗外流光般的燈火,心思恍然。
也就過了幾分鐘吧,她垂落在椅子邊的手,忽然被人往后一拽。那手又大又熱,還有汗,很用力,牢牢把她抓住。許尋笙悚然一驚,低頭看著右手。
那只手也不知怎么從椅背和車門中間的空檔,從后面硬生生擠過來的,握得很緊,仿佛帶著某種終于壓抑不住的情緒,安靜,卻兇狠。許尋笙的心就這么哐哐地跳著,一切都是靜謐的,小野甚至還響起了輕微的呼嚕聲,她身旁的張海也看著前面,沒有察覺這角落的端倪。椅子旁邊也沒有光,昏昏暗暗的,只見兩只糾纏掙扎著的手。
許尋笙用力把手往外抽,他的手也更固執(zhí),抓得更緊,她的手都疼了,他還在把她的手往后拉,就像是要拉到自己懷里去,雖然明明根本就過不去,可他就是要用力,一直用力。許尋笙猛然回頭,透過椅背邊的空襲,看到的是一張陌生的臉。張?zhí)爝b的臉在陰暗里,微微笑著,可那笑是用了力的,帶著些許悲哀,又帶著很多倔強的欲望。那雙平日里明亮的眼睛,此刻也是濃濃沉沉一片,看不清的。
許尋笙用另一只手的指甲,在他的手背上往死里掐了幾下,都快見血印了。他吃痛了,又或者是猶豫了,終于松了手,許尋笙趁機把手拿回來,放在胸前,看著那幾道紅印,心跳還急急不已。
然后就聽到他在身后輕笑著“嘿”了一聲,許尋笙剎那心頭怒火升起,抬頭一看,前面離工作室不遠了,她喊道:“停車!”
這一喊,把整車人都給驚醒了,背后的張?zhí)爝b倒是不聲不響的。張海一個急剎,轉(zhuǎn)頭看著她:“許老師,怎么了?。俊?br/> 許尋笙推開門就下去了。
岑野剛睜開眼,瞧見她的身影一閃,一下子坐直了,喊道:“你去哪兒?”
許尋笙沒理。
一車人面面相覷,張?zhí)爝b牢牢盯著她的背影,如瀑的發(fā),纖細的腰,漂亮的長腿,還想起今晚在舞臺上,她和岑野的合奏。突然間一股針扎般的疼痛,竄進心里。而眼角余光,還瞥見旁邊的岑野,同樣一直盯著她的背影。
張?zhí)爝b一不做二不休,拉開車門,跳下去。結(jié)果就聽到岑野聲音極冷地問:“腰子你剛才對她干什么了?”
滿車人面面相覷,張?zhí)爝b一下子站住,轉(zhuǎn)過頭,冷冷笑了:“關(guān)你屁事!”他抬起一腳踢在車門上,張海罵道:“臥槽你踢車干什么?”張?zhí)爝b也沒理,看著前頭的許尋笙,追了上去。
前面就是許尋笙住的小區(qū)了,張?zhí)爝b很快追上,拉了她一把。兩人站在路燈下,仿佛孤獨冬夜里的一幕舞臺劇。